一杯温水放在自己嘴边,已经快干成一颗蔫吧小白菜的楚将军甚至都闻到了那水里的甜味儿,恨不得一口就灌下去,可雁归却极力控制着杯沿倾斜的角度,只将杯子稍稍一偏,让水将将沾湿他嘴唇,就立刻放正,楚岚懂得他的苦心,便配合着他,轻轻舔舐嘴唇上沾着的水液,一点一滴滋润着自己干燥的唇舌。
不多的一杯温水,雁归喂到快凉了,才下去不到半杯,雁归把杯子凑近自己的嘴唇,浅浅一尝,已经凉了,便不再喂他喝,随手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楚岚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嗓子也没之前那么疼了,他靠在雁归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半阖着眼:“雁归,这山水迢迢的……你怎么还亲自来了?万一路上……路上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办?”
“你还好意思问?”雁归在他身后叹着气,幽幽道,“倘若不是亲自来,谁又会告诉我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在京城日盼夜盼,什么时候才能盼到我的大将军回家?”
楚岚听得心酸,缓了缓神,握住他始终环着自己,护在自己胸前的手:“协马台与戎虏密谋合围那封信,你看过了吗?有没有另外着人验证?”
“表舅找懂得协马台文字的人验证过了,的确就是你信上写的那个意思,你这个消息来的及时,不仅能暂避东南战事,也让我们抓住了协马台的把柄。”雁归一边说,一边以指为梳,理顺他一头微乱的青丝。
楚岚舒服地阖着眼,沉吟片刻,才开口道:“我们和协马台之战是迟早的事,难以避免……咳咳……这一次,与戎虏签订合约之后,反倒可以为我们自己争取一些时间。雁归,眼下三方暂时安稳,我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考虑四境如何固防,铜墙铁壁终究要比血肉之躯坚固的多。”
“你这么说,一定是已经有打算了。”雁归凝视着楚岚的发顶,露出苦笑。
“有一点模糊的想法,还不成熟,等我把图样画出来你再看,如果可行,我们就照此实施,说起来,对梧州布防的灵感还是玉冠山的疯狼给我的。”楚岚道,“没有天堑,我们就造一座天堑出来,届时,国界泾渭分明,让那些红毛子连寻衅滋事的借口都找不到。”
“一切全凭大将军安排。”雁归探了探身子,在他耳后亲了一下,“将军身负重伤,还不忘殚精竭虑为国事操劳。”顿了顿,他突然换了个语气接着说道,“将军心怀天下,征战四方时,是不是都没想过独自在京城苦守寒床的可怜人?”那语调,绵软又哀怨。
“你……”楚岚被他逗笑了,一笑又扯着胸腔里面发疼,他皱着眉头笑,“这个可怜人一直在心里面装着,根本用不着特意去想,只不过……”
雁归正竖着耳朵听,楚岚的话却戛然而止,吊足了他的胃口,见他没了下文,皇帝陛下便忍不住了,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常常想你做的瘦肉粥和玫瑰酥饼……几天没吃没喝了,肚里一空就更想的紧,雁归,我想喝你做的粥了。”
雁归:“……”
这一日,守在大帐外的一干人等,瞠目结舌地望着堂堂九五之尊、当今圣上肿着两只眼睛从楚将军的寝帐里面出来。脱去外袍,丢给秦章,自己则一头扎进了伙房里去。他这一进去竟像狼入羊群,鹰入鸡窝,伙房里那几个愣头青顿时一窝蜂地从里面窜了出来,仿佛见了鬼似的,偷偷指着里面鸠占鹊巢的人,惊得语无伦次。
我是谁?这是哪儿?刚刚进去那个袍子上绣金龙的人他他他又是谁?!
☆、四海清平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乾安元年三月末,大景遣武安公楚昱携陆、文二位将军为签约使节,自梧州出关,在景戎边境萨尔浒签订和谈条约,此次和谈过程持续了近十日,以景国释放除苏哈茨外的数万戎虏战俘为条件,戎虏承诺永久放弃萨尔浒城以外三百里非地使用权,交由景国支配,又赔偿景国战争损失黄金千万两,用以换取景国不主动越境入侵戎虏国土的保证。
四月初,建安候楚岚亲手设计的第一架“乾安弩”完工,他对之前设计的原本要靠三人合力才拉得动的大型弩机进行了改良,改成了一个人就可靠杠杆操作的巨型连弩,其威力巨大,最小射程也可达千步以外,随后,楚将军下令在梧州城以西开凿护城河,宽逾百丈,城门机纽处设有机关,若有外敌来袭,只需开动机关,顷刻间便有大量火油注入护城河中并铺满整条护城河面,点火之后,城门百丈开外尽是一片火海,可将梧州城生生化为一座天堑之地。
四月中,亲往西北巡视的乾安帝陛下起驾回京,完全无视楚将军本人的反对抗议,将之一并打包带走,亲自“押解”返京,将其软禁在宫中休养。
五月初,乾安帝下旨设立“机枢府”,这据说是圣上采纳了淮安王与建安候二人之谏设置了这么一个研造府,“机枢府”广纳天下良才,分部细致,有专职研造各类农耕用具的称之为“农枢司”;研造及改良武器防具的称为“军枢司”等等。
乾安元年七月中旬,一批“军枢司”良才被悄然派往东南沿海郸州,专司研发海战军需,两个多月后,一批以“乾安弩”为原型的巨型连弩被安装在了东南海防沿线,名曰“乾威箭”,据说这种威力强大的□□,分为两段,尖端与中段均填充了□□,专克舰船机甲,一旦接触舰船表面,不仅箭头爆炸,且中段火药爆炸会推动□□二次加速,将这大杀器送得更远更迅疾。然而,这些全都是坊间传说,郸州海师高提督将此列为机密,不允任何知情人为外人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