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焕庭完美而平静的表情忽然炸破一丝裂缝:“我和她已经分手了。”
苏然的心停跳了一拍。
分手了?
为什么?
他们不是都要结婚了吗?
“是真的。”陈焕庭看着她难以相信的表情,苦笑一声,“上个周五的事情。”
“可是她下午还来找我过。”苏然脱口而出。“她来找你?”陈焕庭神情一顿。
“是的,”电光火石间,苏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盯着陈焕庭问道:“白素知道这个本子吗?知道这张照片吗?”
陈焕庭顿觉狼狈,停了下,坦诚道:“我感到抱歉,确实,她知道……”
话还未说完,苏然忽然愤怒地将毛巾一掷,站起来质问道:“陈焕庭,你们闹够了没有?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不能自己解决吗,都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是觉得我特像居委会大妈,还是单纯觉得我好欺负?”
苏然的反应大大出乎陈焕庭的意料,他也站起来,皱眉问道:“你在说什么?”
苏然都快气笑了:“看来我得食言了,我本来答应她不告诉你,但是我真忍不了了。今天下午白素在咖啡厅与我‘偶遇’,但是她既不是来给我发喜糖,也不是来给我递喜帖,她是在找我做什么的呢?我想不说你应该也知道吧。要不是你今天晚上接着来找我,我还真不知道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苏然半是诚恳半是讥讽地说道,“如果是我的原因让你们产生了误会,我在这里诚恳的道歉,真的,我担不起破坏一桩姻缘的罪名。同时,我也借这个机会给为自己澄清一下。”苏然的脸在这潮湿狭小的空间里逐渐涨红:“我到a市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感谢你最开始帮我追小偷、找回失物,但后面发生的事情,无论是吃饭也好、买房也好、探望陈倩也好,那些看上去过于巧合的事情,真不是我刻意安排的,我也没有能力和心思做这样的事情。你已经有了你的生活,我也要过我的生活。陈焕庭,我真的已经在很努力地避开你了。我没那么大的本事、也没那么缺德去破坏一桩人间姻缘。”苏然摇头叹道,问得有些悲凉,“我们曾经也算是交心过,我在你们眼中,难道就这么不堪,这么像是要破坏人家感情、做第三者的人吗?”
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苏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看着陈焕庭,他的神情让她感到困惑——陈焕庭非但没有生气,嘴角反倒掀起一抹奇怪的笑,他甚至微微颔首赞同道:“说得没错,你终于肯卸下伪装了,这才是我们本来的样子吧。人前的那些礼貌和修养不过是虚伪的面具。不过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你对我们以前的定性原来是只是‘交心’。”
最后那句话让苏然呼吸一滞,她羞于辩驳,假装没听见,继续破坛子破摔:“既然我们都心知肚明地维持表面的体面,你又何必捅破?那既然捅破,就各自安心做陌生人吧,不要再揪着过往穷追不舍了,没有意义。”
“我穷追不舍?”陈焕庭笑起来,慢慢重复这四个字。苏然在他的眼里读到了反讽的意思,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意有所指。苏然做贼心虚地低下头,胸口涌起一股恼怒,正要开口赶人,却听见陈焕庭说:
“你刚才的第一个问题,我和白素的分开,归根结底是我们自己的原因。如果她曾迁怒于你,我向你道歉;第二个问题,”他说着,轻轻一笑,眼眸幽深无波,“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这分明说的是我吧。”
第31章
从青山村回来之后,苏然取关了物托帮的微信公众号。她不想再为此分心,就连“梅远基金”组织的分享会邀请她,她听说陈焕庭会参加,也婉言拒绝了。
所有的事情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时值梅雨季节,每天都是阴阴的,总有下不完的小雨,苏然似乎也被天气感染,对一切事情都打不起精神。准备挺好的一个演讲比赛,最后也只拿了一个第六。但她的愁苦情绪没有引起大洋彼岸沈睿的注意,沈睿似乎一直很忙,两个人隔着电话,说不了几句就会出现对话空白。后来干脆改成发信息,一个早发一个晚收,就跟例行公事一样。
陈倩察觉到苏然的情绪低落,以为是那封有着沈睿照片的邮件导致。她不好插嘴苏然的感情,每次和周明约会都会叫上苏然。苏然不想当电灯泡,索性沉迷书本搞事业,天天在临江大厦当独行侠。
五月,学校有一个和日本z大联合举办的关于地震灾后重建的workshop,苏然在学校呆着心烦,递交了报名表。竞争还蛮激烈,不是每个学院都有名额,能参加的学院也只能筛选12名学生。苏然递交报名表的时候动了点小心思,狠吹了一通“311地震后日本孤儿和留守儿童以及社会老龄化和少子化”的相关课题,最后成为她们学院唯一一名代表。
周一学校在报告厅有一个启动会,但是苏然要跑外勤。好在梅远活动认识的王壮壮也在参选之列,他跟苏然讲了会议内容,并将资料带给了她。
袋子里装着好几页纸,苏然看了时间安排,整个活动为期三个星期。前面10天都待在日本东北部一个名叫长川町地方,做联合调研项目。后面10天基本就是在游历日本——这应当是所有参加学生最期待的环节。活动中有详细的时间安排列表,东京、京都、大阪、奈良、横滨……还有几个苏然听说过但没去过的小岛,光是看这个行程表苏然就开心坏了。她铆足马力,赶在出游——哦不,workshop前夕将手里的活做完,期待日本的散心之旅。
可出行当天,刚在学校门口集合,苏然就傻了眼:那个人,好像是陈焕庭?
他剪了头发,是干净利落的寸头,眉眼英俊,充满朝气。他的身边叽叽喳喳地围了几个人,有男也有女。在苏然看见他的当下,他的目光也远远飘了过来。
苏然之前只重点关注了行程,没太注意名单。现在翻出来才发现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写着:计算机学院,陈焕庭。
麻蛋,这是心塞的感觉。
苏然内心哀嚎一声。
a市有直飞东京的飞机。学校统一买票,大家的位子都集中在一起。陈焕庭上了飞机后往后面走去,苏然松了一口气。她正在踮脚放行李,有人轻松地帮她把包往里塞了塞。
一回头,是王壮壮。
“苏然,”他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能换个位子吗?”
“怎么了?”苏然问。
“你这里是疏散通道的位置,前面比较宽阔。”王壮壮解释道,“如果方便的话,我能和你换一下吗?我个子高,坐后面实在太难受了。哦,我那里也是靠过道的,不是夹在中间的。”怕她不答应,王壮壮又补了句。
“好说。”苏然了然说道。王壮壮虽然不壮,但身高190,长手长脚,坐普通位子确实有些憋屈;再加上之前他帮苏然拿过资料,苏然没法拒绝。她爽快地点头:“你坐这里吧。把你登机牌给我,我坐你位子去。”
“谢谢。”王壮壮连声道谢,“就在后面第五排。”
苏然拿着登机牌寻过去,过道旁果然空了一个位子。可隔着过道,陈焕庭正低头系安全带。
苏然后悔了,想转身,却看到王壮壮已经坐好,见她顺利找到他的位子,放心地朝她点点头,笑容里满是诚挚的谢意。
苏然:……
她只好坐下。幸好还不断有人经过,她和陈焕庭之间还隔着来回的路人。
苏然拨了拨头发,掩耳盗铃地遮住右侧的视线。同时她的余光又止不住在头发的细小缝隙中往右边瞥——陈焕庭虽然没有190,但也是180左右的个子,他坐这样的位子会觉得憋屈吗?这样想着,苏然的目光不禁往右前方延伸,果然看到陈焕庭的左腿伸到了过道空间。
而这时那只腿似乎有所感应,稍微往里挪了挪。苏然转回目光,陈焕庭在侧头看着她。
她有些窘迫,连忙澄清:“是王壮壮要和我换的,我不知道你坐这里。”又反咬一口,先发制人,“你那样会绊倒别人。”
陈焕庭懒懒散散说道:“有人经过我会收起来。”
苏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恰好机舱内广播响起,苏然将头偏向左边,两眼一闭,准备睡觉。
飞机航行时间接近三个小时。整个行程中,苏然在与左边土木系同学的聊天和自己的小睡中渡过。期间空姐来送了一次午餐和饮料,临近降落时,苏然又昏昏然处于要睡未睡的状态。
正当她要梦见周公时,飞机忽然剧烈地颠簸一下,像是和什么坚硬的东西发生了猛烈触碰。苏然一下坐直了身体,双手牢牢抓住扶手,一个尖锐的“啊”字刚有了口型又被她及时收了回去——周围的人都好好的,旁边土木系的同学黄敏敏对她的异样感到奇怪。
接着一股巨大的推力将她往前送。
原来是着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