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遇的确心性淡漠,但是,在人世里打滚沉浮这么一遭,她遭遇了太多恶,也碰到过古怪却善意的人,这让她有时会敏感地察觉到别人的心绪。
刚才姬清昼反应这么大,无论是她不该救人之论还是道侣之论,他都提到了一个名字――柳溪清。
想到有时姬清昼对自己的照顾,姜如遇难免想,姬清昼难道欣赏自己吗……可是姬清昼明说了她和他都不要动情念,携手杀死天道……按照姜如遇看来,姬清昼的行为就有点霸道了。
他恐怕欣赏自己,这欣赏不太多,不至于真让他喜欢得要死要活,但姬清昼久居高位,平时要什么得不到?恐怕就为了这点子欣赏,他就不能接受自己去结道侣,或者爱上别的人。
一旦自己有这点苗头,他就会阻止自己,但同时又说他也不动情念。
如果是别人这么霸道,姜如遇能一脚踹过去,但对方是姬清昼,她现在踹不动,也的确没有和别人谈情说爱的心思,只当自己不知道姬清昼的意思。
姜如遇起身,把姜扶光被打翻的血茶收集到盒子中离开,在她走出这层茶楼的刹那,她的心脏猛地发紧,像是天空中有可怕的视线紧紧盯着她。
这视线超然而恐怖,和修士的威压不同,会让人从心里就产生最直观的惧意,每一个修士在被这样的视线凝视时,心底都会自然而然地浮现这视线的名字:天道。
姜如遇刚才在心里想了杀死天道这个念头,脱离那层茶楼后,天道恐怖的凝视便如影随形,如山一般随行于姜如遇身上。
姜如遇像是背了一座山,有些走不动道。
按照常理,她应该立刻念清心法咒,把自己刚才的念头驱逐出去,换来短暂的和平。但姜如遇没有,她长睫如羽,微微一颤,抬眸后的眼睛清醒而看不出半丝痛楚,她见过市井无赖惯用的手势,现在直接将手从兰若剑身上拿开,竖立一个中指,正对天空。
她黑黝黝的眼睛充满着清醒的嘲弄,可以叫做明晃晃的挑衅。
天空中顿时响起一道惊雷,连响九声,如能使得山崩地裂,街道上的行人刚听到第一声惊雷,以为是要下雷雨,一些行人撑开自己的伞。
等接下来的几道惊雷响起来时,他们面上的神色便惊疑不定,充满恐惧。
这连响九声雷,九是极数,九声雷是天道对于魔王、妖王的威吓,难道是有什么魔王出世,要危害修真界?
当下,这条街道人人自危。
此时正好下起雨来,豆珠大的雨水滂沱而下,行人四散,姜如遇现在已经是凤声的模样,她像是一个冷漠高华的世家修士,以灵力化出一柄伞,从绵密着纷飞雨水的街道走过。
她的行为完全能叫挑衅。
狗养的天道能对她做什么?天道本就在不遗余力针对她,要她死,天道没有直接下手,那是因为如今她是凤凰族硕果仅存的凤凰血脉,比天南姜家创始人的凤凰血脉更有优势的一点是,她已经有极冰之焰,是板上钉钉的冰凤血脉,她能够自由进出凤凰墓地,得到凤凰族的认可。
她是凤凰族的一线生机,这生机是大道所留,大道无处不在,凌驾于天道之上,天道能对她如何?
现在她挑衅了天道,天道敢降下雷劫杀她吗?它不敢直接动手,只能无奈狂怒,滂沱大雨,九道紫雷,拥有能杀死她千百次的力量,却不敢加诸在她身上。
姜如遇走回住的客栈。
柳溪清和原柏野已经在大堂等候她,原柏野垂头丧气,柳溪清满面焦急,见“他”过来,忙道:“凤兄,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们都要去找你了。当时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柏野忽然跑出来,我刚才问过他,柏野说他本来到处找我,忽然就被一个黑衣人引到那个茶楼,那应当就是姜扶光的帮手。”
柳溪清惊惧道:“这个黑衣人的实力深不可测,连柏野都说看不透他。我想,黑衣人定然是发现了我的目的,当时的情况那么乱,如果说他对我出手,我恐怕性命不保。”
姜如遇回他:“他的确出了手,用的是一枚吞骨钉。”
柳溪清摸摸后脖子,一阵后怕:“多谢凤兄出手相救。”
他弯腰行礼,原柏野也跟着弯腰行礼,是他被黑衣人利用,如果柳溪清真死了,叫他如何面对自己?原柏野现在对姜如遇也充满感激。
姜如遇道:“不是我救的你,是乐医宗那人,你当时没看到他吗?他就坐在你们背后,正在饮茶。”
柳溪清想了想:“我见到的那人不是那天和你交谈的乐医宗的人啊,我见到那人虽然也模样出众,但不知为何,就是毫无吸引力,让人不想多看第二眼,就像他最平凡不过……”柳溪清还未说完,心中一突:“幻术!”
普通幻术改换形貌没什么大不了,可如果改换的同时能收敛自身气质,让别人觉得毫不起眼,就是真的了不起。
“是。”姜如遇道,“他不喜欢热闹。”
比起这,姜如遇更关心姜扶光到底怎么了,她问:“姜扶光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这儿,柳溪清可就来劲儿了,他面露凝重,又有一丝查明真相的快意:“她一定有问题!”
“我们逃出茶楼后,她虽戴着面纱,却痛得眉眼额头全部皱紧,周身直打颤,同时,她手上的指甲处也在出血,我本来想把她抓回来,可是执法队的人当时路过,我不能和她动手,便让她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