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你也一定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裴玄霜迎着谢浔的目光,慢慢移到悬崖边,“谢浔,我从来都不怕死,之所以活到了现在,是我愿意给自己留着一口气。你当你,真能奈何了我……”
一边说,一边移动着脚步,坚定地朝山崖边迈去。
谢浔盯着那双即将踩在悬崖边上的绣鞋,一颗心飞到嗓子眼。
“你再往后退一步试试!”他暴喝。
裴玄霜当真刹住了脚。
谢浔胸膛上下剧烈起伏着,他放缓了语气,道:“玄霜,咱们不闹了,你过来,我带你回去。”
裴玄霜歪头瞧着谢浔:“回哪儿去?武安侯府还是九门提督府?抱歉,那两个地方我都待够了,再也不想去了。”
“那你说,你想去哪儿?”谢浔强按着怒火,目光压抑地道,“只要你肯说出来,便是瑶池仙台,本侯也带你去!”
裴玄霜冷漠不语。
谢浔将双拳攥得更紧,他一脸忍耐地倒抽了口冷气,深沉道:“玄霜,我知道你恼我,气我,怨我。可生命不是儿戏,你不能用它来和本侯赌气。你回来,只要你肯回头,你想怎样本侯都依着你,今日发生的一切本侯都可以既往不咎。”
裴玄霜清凌凌的褐眸黯了黯,默默地看着谢浔,像是在看一只来路不明的鬼。
“玄霜,你过来……咱们万事好商量,你千万不要做傻事。”谢浔一点点松开缰绳,脚也自马镫里抽了出来。他循循善诱,苦苦相劝,仿若一只耐心蛰伏,想要伺机对猎物进行致命一击的凶兽。
“你来,来到我身边,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依你……”
谢浔彻底松开缰绳,便是要从马背上跳下来。
裴玄霜双目一觑,立刻朝后退了一步。
几颗石子随着裴玄霜的动作滚落山崖,发出细小,却足以叫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谢浔猛地停下了动作,大喝一声:“裴玄霜!你想干什么?!”
裴玄霜半只脚都悬在了山崖外。
她半阖着双目,以一种疏离蔑视的目光看着谢浔。
谢浔手都在哆嗦。
他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那声音飘忽不定,破碎凌乱,仿佛不是他发出的一般。
“你别动……”他瞳孔剧颤地盯着裴玄霜的脸,“你若是敢跳下去,本侯……”
话音未落,裴玄霜提起裙角,转身跳入山崖。
“裴玄霜!!!”谢浔大喊一声,飞身下马,扑到裴玄霜一跃而下的地方。
“主子!”
“侯爷!”
蓝枫等人一拥而上,一边护着谢浔,一边朝山崖下张望,寻找那抹雪白无情的身影。
谢浔筛糠似的颤抖着,头皮一阵阵发麻,几乎快要站立不住。
他目眦欲裂地望向崖底,却没能看到那个该死的女人!
裴玄霜……裴玄霜……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任由撕心裂肺的痛感袭上大脑。
“把她给本侯找出来”谢浔狠狠攥住裴玄霜弃在崖边的柳叶,咬牙切齿地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夜深人静,南野竣稷山风声鹤唳。
谢浔带着一身戾气走出营帐,翻身上马,准备赶往鹰眼峡——裴玄霜跳崖的地方。
言琢紧随其后,追着谢浔问:“侯爷,这些刺客怎么办?”
“杀了。”谢浔不假思索地道。
“杀了?”言琢面有讶异之色,“侯爷,这些刺客尚未招供,依下官愚见,不如等……”
“明早天一亮,将这些刺客送去菜市口斩首示众。”谢浔攥住缰绳,不屑地道,“他们以为咬紧了牙关不吐口本侯就不知道在背后搅弄风云的人是谁了?笑话!他们既然想死,本侯早早成全了他们便是!”
说罢,头也不回地奔向了鹰眼峡。
峡谷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裴玄霜跳崖的地方却亮如白昼,不计其数的官兵手持火把,秩序井然地在崖底搜寻查找。
“怎么样了?”谢浔踏入杂草遍地的山林,“找到那女人没有。”
蓝枫赶忙上前一拱手,道:“奴才办事不利,尚未找到裴姨娘。”
“尸体也没找到吗?”谢浔冷冰冰地问。
“没有。”蓝枫道,“依奴才所见,裴姨娘一定找了个绝对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她……定然还活着。”
谢浔乌眸一闪,犹如冷星划破夜空:“你凭什么认定她还活着?”
蓝枫一拱手,道:“裴姨娘跳崖之地虽然陡峭,但山势并不高,崖底不仅没有尸体,更是连大片的血渍都没有,不过只是留有一些擦伤蹭伤造成的血痕而已。她跳崖之后有两条路可选,要不立刻从崖底逃出去,要不找个地方藏起来。奴才早已下令封山,裴姨娘绝无逃出崖底的可能,且周围没有野兽出没的痕迹,裴姨娘势必不会命丧野兽之口。是以,她一定还活着,好端端的活着。”
谢浔面色沉沉地听着蓝枫的话,听罢,一张脸愈发幽沉。
“本侯就知道她不会真的寻死……她这么做,是为了活,是为了给她自己留一口气。”他抬头看向浩瀚无垠的星空,凉凉地道,“就算她真的想死,也得死在本侯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