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事儿的小厮,心情澎湃了整整一路,一回来便找嬷嬷传话进了内宅。
得了夫人的赏赐之后便更加澎湃了,若非夫人再三告诉他,这事情但凡多一个人知道,都要小心他的狗头,他真要连蹦几个高了。
杨英韶对母亲和小厮的喜悦一无所知,他当时正喝着茶,逗着狗,看医士给仍旧昏迷不醒、还开始发高热的鹿鸣诊治。揣着满心的幸灾乐祸,想着鹿鸣若直接病死是最好,既不脏自己的手,也好跟公主交代。
忽然被母亲派人喊过去,他也是不明所以的,可一进门就见到亲娘的双眼闪闪发光,那璀璨的眼神,几乎堪比今日峄城公主问他要不要当驸马时一般。
她为什么这么欢喜,还要多说么?
“娘知道了?”他索性直奔主题。
“是啊,”永宁侯夫人瞧着他,越看越欢喜,她把这个儿子的相貌生得可真好,讨了夫妇二人所有的长处在他颜面上,怪不得公主看着也喜欢,“今后可更要待她好点儿,要让她晓得,你就是最好的驸马人选,懂不懂得?”
“娘,她是公主,儿子还能拒绝她不成?”他哭笑不得,“她还小呢,儿子没有那心思。”
“小姑娘也是会长大的,你不趁早叫她对你死心塌地,等她真长成了大美人儿,天下不知多少人要与你争。你且与娘说,若是要在你与另一个权贵子弟里选一个做驸马,你争是不争?”夫人皱着眉头,索性用话来激一激儿子。
杨英韶略一沉吟,他脑海中飞快地过了一遍如今京中与他年岁相仿的达官贵胄子弟,相貌,学识,品性,癖好……中了这个便缺了那个,实在寻不出一个良人,上下左右都能配得上又甜又乖又好学的叶小公主。
终究只能轻吁一口气:“争。”
夫人唇角的笑意遮都遮不住,抚掌道:“你明白就好。她是娘娘的亲女儿,你们两个若是成了,年貌相当,品性相投,可多好!娘怎么会害你们两个孩子呢。
“儿子明白。”
母子二人的对话,落在侍人们耳朵里,原也没什么,她们本都是杨夫人的心腹,从来知晓杨夫人的心事。
然而,站在外房的苏流光,听到小厮的话时便已经心慌意乱,及至杨英韶来了,斩钉截铁吐出那那一个“争”字,她更是觉得一颗心从高处啪地砸落在地,疼得差点儿掉下眼泪来。
她又慌又怕又感到羞耻——她一直以为他是喜欢她的,是会用心尽力帮她完成任务的,才会特意点她出来,让她留在夫人身边……
可他要是心甘情愿娶公主,又怎么会是剧情里一心爱她的男主呢。
没了永宁侯世子这种级别的大人物帮助,她一个婢女,怎么翻身,怎么成为一个贵人,接触到那些只有他们才能得到的新奇东西,收集这些东西里的科技点?
她学贵女们悉心保养才留得的一管指甲,生生掐在肉里。
苏流光第一次觉得,自己对这个时空的认知可能错了。攒够换空间所需科技点的道路,也许比她想的要长许多。
第33章
苏流光是凭借深厚的伪装经验,才强行掩盖住了内心的不安。然而偏在此刻,她听闻内间杨夫人问:“我儿,我只道你若能尚主,必是一双好夫妇,可也不曾问过你愿不愿呢。你,愿不愿?”
苏流光竖起了耳朵。
但闻杨英韶轻轻一笑:“娘,若是尚主既对侯府好,也对她好,儿子没什么不愿意的。”
“这是什么话。”杨夫人道,听着这语气,苏流光也能想象她皱起眉头的样子,“做夫妇,定要两情相悦,日子方过得好。你若是不喜欢她,又或者她不喜欢你,娘便是再如何也不至于强迫你。”
没有听到杨英韶的回答,苏流光心中一个声音在尖叫:“说啊,说你不喜欢她,说你不过是怜爱一个小妹妹,说你不愿尚主——说啊,求你说出来!”
但杨英韶开口时,却道:“儿不知晓两情相悦是什么意思,殿下说想一辈子都能找儿玩耍,儿想,那大概也不坏。总之天下女孩儿里,我也只与殿下一个人相熟。”
杨夫人笑了一声:“真是奇了怪了,你都十四岁了,难不成就没有对哪个姑娘动过心?你爹爹十四岁的时候,我们两个已经认定了彼此,这辈子再不要旁人了。”
“……娘,人和人总是不一样的。”杨英韶无奈道。
爹娘的爱情故事他很早便听说过了——上巳节柔曼的阳光,翠绿的柳枝,和暖的风,骑着白马气宇轩昂的少年,和撩起姐姐们用红裙支起的幄帐、露出羞红脸蛋的少女。
但他从没有参加过类似的活动。
上一世不曾,是因为心中有个苏流光,这一世不曾,是他有太多的担子压在心间,哪有时间做这种事情。
上巳节出游,不过是为了找个中意的姑娘,找个中意的姑娘,不过是为了成婚生儿育女。而经历过上一世那修罗场一般的婚姻,杨英韶自诩无论娶了个什么怪姑娘都能相敬如宾一辈子了,那还干什么要花时间挑来挑去?
再者,少年时相认相亲的情意,便能始终如一么?
他娘一向说,自己与夫君两情相悦,天底下再没有比他们更加珍惜彼此的夫妇。然而若真如此,此刻那个昏迷不醒的人,他的父亲又是谁呢?
前一世不曾在意,这一世想起来却是处处有疑窦,略做反思,更觉得自己先前竟信了他,简直是蠢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