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几乎绝倒——合着您要走,得派人来说一声,不走,也要来说一声,若再犹豫反复个三五回,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就过去了!
“……我会禀报女酋的。”他说,盼着这没眼色的燕国小妞儿赶紧回去,若是再晚一会儿,有些事情可就很是来不及了。
“我还有大事要与她面谈,所以不劳您转告,只请您入帐与她通禀一声,请她起身主持大事!”峄城公主却根本没打算被他打发掉。
他差点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深吸一口冷气捺住脾气,方道:“索摩女酋已经就寝了,公主身份虽然尊贵,可到底不该……”
“你听得懂燕国话吧?”峄城公主打断了他,“那我再说一遍,你听好啦,我有大——事!我要找索摩女——酋!这不是跟你能说得通的!如若耽误了,你可担待得起?”
那人倒也有股子硬脾气,道:“殿下若是谈贸易的事情,请明日白天再来!虎儿察虽不过是柔然一个小部落,可也不是能任人折腾轻慢的!”
“敌军在侧,我没有时间跟你多言,若是再废话,少不得请你委屈委屈……”
“什么敌军,这是你们大燕的地盘,哪里来的敌军?莫非你们是贼喊抓贼,想暗害……”对方也提了眉头叫嚷起来。
那人话音未落,毡帐的帘门便被人卷起来了,索摩微微蹙眉,披着一件长裘皮立在门内,脸上潮红未退,裘皮袍下露出细长结实的小腿与脚踝,情状颇有些狼藉。
只是,她一双眼眸,却如蒙着薄冰的褐水晶珠子般清澈。
她用柔然语说了几句话,那拦门的青年带着一脸的愤愤抿了嘴唇,退到了一边。接着,她向旁边微微侧身,让开门,对着峄城公主优雅地抬起了手。
大约是“请进”的意思。
杨英韶率先跳下马,把公主抱下去,这一回舒兰与乖觉了,抢上前扶着峄城公主进了帐。
“尊贵的殿下,您有什么消息要亲自来告诉我?”索摩问。
杨英韶是学过柔然话的,此刻便做了个通译,将叶清瞻所见与索摩分说了一遍。
他多少有些担心,这索摩女酋看着不是个有历练的人,带着寥寥数十人在异国的土地上过夜,还心大到纵情声色,一瞧便不靠谱。
若是她不信他说的话,还跟那个脑袋不清楚的男宠一样,认定此间是大燕的国土,若遇到敌人,便是大燕要害他们,事情可就麻烦了。
但索摩到底是有些能耐在,她虽皱起眉头问了几个问题,却并没有质疑叶清瞻的情报可靠性。
“既然对方有人穿着大燕的军服,有人打扮成我们的样子,必定是要趁乱截杀我和你们的公主,好将罪责赖在我们彼此的头上。”索摩道,“若是后半夜起了风沙,对方在营地里刻意生乱,场面便难以维持……”
她的语速很快,以杨英韶的柔然语水平,也只能听得懂七成左右,但所幸最后一句最要紧的,他是懂了。
“先传令,让士兵们各自守卫营地,就站在自己的岗上不准走动!无论是什么人,敢在营地里行走穿梭的,全部都杀掉,从营地外跑来的,一律都射死。我们先稳住营地里的情势!”
第77章
索摩的话语说得极平稳,杨英韶便不禁问:“女酋在宴会上时也吃了不少酒,现下竟然已全醒了么?”
“是啊,马乳酒罢了,不怎么醉人,不比你们的米酒,吃多了要晕到第二天呢。”索摩道,她甚至还带上了一点礼貌的微笑,显是胆大极了,根本没把即将到来的敌人放在眼中似的。
“可是今日这酒,与我先前所尝的马乳酒颇有不同。”杨英韶道,“以我的酒量,饮二三袋马乳酒也使得,可是今日却只吃了一碗,便有些头晕目眩。”
“嗯?”索摩一怔,她原想说她带来的酒自然与外头牧人们私酿的不同,可一细想来,她今日也是吃了几碗酒便晕了啊。
这也是从牙廷带来的酒,她却不是在牙廷饮酒时的量。
帐中短暂的静默里,外头的风声变得更加清晰。那声音在毡帐中穿梭,带着尖锐的呼啸,宛如群狼的哭嚎。
索摩心中的风声,殊不比外头的小半点儿。
她心思急转,脑海中闪过一张又一张脸,划过一个又一个名字,那些觊觎虎儿察部财富的人,那些想要榷场的人,那些行刺过他们父女的人,那些投奔他们却敌我难辨的人……
她必须将隐藏在自己身边的危险人物挖出来,会是谁呢?
“这风声好大呀……”峄城公主故意打了个哆嗦,发言打破沉默,接着挪动身体,朝杨英韶那边靠了靠。
杨英韶握住了她的手,四目相对时,他用口型说:“没事。”
她就对着他展颜一笑呀,那模样像是一朵小小的花苞,被人轻轻吹过一口气,便羞答答绽开了花瓣。
目睹一切的舒兰与:……就女大不中留是吗?我觉得我像是一条蹲在车底的狗啊!
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索摩有那个脑袋不清醒的柔然青年护着,峄城公主有杨英韶保着,就她身份最低微,全无功夫,还连个保镖都没有。
这时候就有些后悔,不应该把叶清瞻撵走的。要是叶清瞻在,她虽不敢将他当保镖用,但他抽个空儿护一下她,那该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的。
而索摩大约终于理清了思绪,对杨英韶道:“小杨将军,感谢贵国公主殿下送来的宝贵消息。我和我的勇士们可以保护好自己,还请你们不要担心。如果敌军已经在路上了,那么,请您和公主殿下也早点回到燕国勇士们中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