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兰与越听越觉得皇后这话里意思不大明了,糊里糊涂答应一声,准备待回了王府再好生琢磨。可还没等告辞呢,打外头来了个内监,却是步履匆匆:“娘娘,陛下正要往椒房殿来,请您准备迎驾吧。”
秦皇后心道不想见什么便偏要来什么,口气倒还是温柔的:“我知晓了。你们去准备吧。”
侍女们自上来,簇拥着她重新打点衣裳首饰不提,舒兰与亦起身侍立,秦皇后瞧她一眼,道:“阿婉,我寻你来,是要你劝诫阿瞻,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千金之躯不涉险地,你可明白?”秦皇后扶了扶鬓边银钗,镇定了心神,缓缓道。
舒兰与哪能不明白?皇后也好,她也好,便是再怎么看重陛下的社稷,在皇帝眼里也是个女人。是女人就该为丈夫的冒险担心。
如今她就在椒房殿里,皇帝要来,她也跑不掉,赶上这个当口,皇帝只要见得她,就知晓皇后唤她来是要说什么。
皇后跟王妃说,你老公冒险干了犯忌讳的事儿——这本身就挺犯忌讳了。
那就只好颠倒一番轻重。秦皇后的主要目的是敲打尚婉仪,让她盯盯毅亲王不要搞事,老老实实蹲在泽州,为朝廷的新动作——说不定就是南征了——做准备。可当着皇帝的面,她得说,是想着他们新婚,男人做事总要顾念一下家里,怎么能跟没成家的少年郎一般天天大冒险呢?
这看上去就像话多了。
舒兰与猜定皇后是想要扮演一个担心堂弟夫妇的好皇嫂,她也想借机表演一番,瞧瞧皇帝的态度。
十年过去,皇帝也比先前老了不少,眼见着真是当“祖父”的人了。秦皇后带着人去宫院中迎了他,上前搀住他的手:“陛下来得可真巧,正好阿婉入宫陪我说话呢。”
“哦?”皇帝这才瞧见舒兰与,一怔,“阿婉今日怎不去户部,反倒入宫来了?”
舒兰与惭愧地笑笑:“今儿个偷懒,叫陛下抓住,嗳,陛下罚臣妾就得了,别罚王侍郎,他一大把岁数了,天天操劳也是怪辛苦的。臣妾偷懒不干上司的事儿。”
皇帝嗤地一声笑出来了:“罢了罢了,朕不至于为你偷懒就去罚他。不过,你既然要偷懒,怎么不在王府里头躲闲,反倒入宫来了?”
舒兰与:……老头子不好糊弄。
正开动全部脑容量编理由,秦皇后开言了:“臣妾叫她今儿下午来宫中回话,不想她不曾到衙门里去,可不就捉来了?”
皇帝瞧她一眼,眼底下还是笑模样:“哦?唤她来做什么?”
“还不是陛下那讨嫌弟弟的事儿!”秦皇后眼波一转,她已然不是十几岁鲜嫩的小姑娘了,然而三十多岁的贵妇,最是丰腴美艳的时分,那一眼的风情,便是舒兰与看了,也觉得骨头酥了半边儿。
也就是皇帝见的美人多了,虽然呵呵一乐,倒并不失态:“阿瞻那孩子顽皮,也不止是这一回两回,你别把他王妃吓着了。”
“臣妾哪儿能吓着阿婉,若是真吓着了,她还能跟您说笑,承认她今儿偷懒了?早跪在地上哭了。”秦皇后笑道,“臣妾就问她呀,知不知道阿瞻跑去伪朝都城鬼混了十多天的事儿,她都不知道呢!”
“现下知道了?”皇帝瞧舒兰与,“生不生气?恼不恼?”
“……臣妾不敢恼,又不能不恼。”舒兰与道,“要说亲王殿下是臣妾的夫婿,女子哪有恼恨夫婿的道理。可是伪朝都城那是龙潭虎穴呀,他怎么能亲自去?若是真有个什么……”
她咬着嘴唇,眨眨眼,一赌气道:“若是真有个什么,朝廷倒是有将才,换一个顶上去也便罢了。臣妾的郎君却去哪儿寻?”
皇帝大笑起来,摆摆手道:“你们女人,你们女人!你觉得,伪朝那边儿危险得很?”
“难道不是?”舒兰与反问,“那可是他们的老巢,巡查盘问,哪样也少不了吧?若是露了馅儿……”
“他和别人不一样,他那一身功夫,除却伪帝有几个贴身禁卫能奈何得了,旁人能捉到他么?他不曾同你说过,他年少时大闹伪朝灯花会的事儿?”
舒兰与这倒还真不知晓,关于叶清瞻的过往,若是峄城公主没跟她说,又没有什么恰好的机缘勾起叶清瞻的话头,那她便无从知晓了。
皇帝倒是挺有兴致似的,同她讲了一番叶清瞻当年在南梁都城搞事儿的壮举——却原来是有人趁着过年集会游玩、人潮混乱的机会拍花子,叫叶清瞻发现了,他跟踪到藏匿受害人的窝点,偷偷将受害的妇女儿童都放了出来。
然后自己穿上妇女服装,他本就生得俊美,年少时刻意打扮打扮,再学学父亲的姬妾们那平日的行动做派,当真是好一个美娇娘。
痛失所有“货物”的人贩子,决定抓住上元夜弄个大事来。而妖妖娇娇又独自出行、一副弄丢了家中兄弟慌神失措模样的叶清瞻,顺利闯入他们眼中。
武艺在身的人是那么好捉到的么?叶清瞻三下两下甩掉他们,过不了几步又在他们眼前出现,就这么遛着人兜了大半夜。那人贩子们也不是吃素的,见到这么一位小娇娘不停地晃悠偏就无人捉住,碰了碰头便知道遇到了难搞的,爽性放弃了她,决定抓紧为数不多的作案时间,祸害别人。
大约是为了趁乱好掳人,那伙匪徒竟然在街市上打翻花灯,引发火灾,乘着官民百姓乱跑的时候,抓到了几个好“货”。可叶清瞻悄悄跟着他们,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行迹,第二日听闻昨儿个南梁公主的幼子被人捉了,灵机一动,跑去衙门报了案,不仅教这伙人被一网打尽,还得到了这倒霉孩子亲妈的赏赐,喜提大笔金银,在南梁花了好几个月才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