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介绍她?
舒兰与明白他的用意,因此淡淡一笑,以女官的礼仪与在场的官员们打了招呼。而能做官的有几个是傻子?若是听闻毅亲王用官职介绍妻子都不能领会他的用意,还对着王妃摆出一副“你们女人懂什么”的表情,那可就是自讨没趣了。
书房内的气氛一瞬间和睦起来。
既然大家不再斗脸色了,叶清瞻便着他们一个个说自己那些活计处理得如何:现下的情形,今年的打算,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官员们自然都带着材料来的,是不是和叶清瞻手上拿着的那一份一致,舒兰与不知道,然而单是读材料,便能瞧得出他们用心不同了的。
有些官员读得很顺畅,逢叶清瞻打岔询问事情,也答得有理有据;也有些人读起文本来磕磕巴巴,说到实务却是双眼放光;另有些人读报告像是在背书,问问题一概之乎者也敷衍过去,一眼就知晓这材料是幕僚写的,活儿恐怕也不是他自己干的。
文官说完了便轮得武将发言,自己麾下有多少人马,负责哪里的防务,平日用多少粮饷,除却巡逻防卫还做些什么——这也是人人的水平都不一样的,只是数据听着都还精准,舒兰与觉得很能用一用。
待得这一天下来,她坐得有些累,心情却是极好:若是按照官员们上报的数字,今年的粮食不仅够补充去年被南梁人抢走和糟蹋掉的粮食,还够提供给可能要被饥荒逼得跑路的南梁百姓了!
而这几年新增的人口数相比原人丁数也上涨了不少,而这年头,人多便是劳力多、兵员多,怪不得几名将官听着新增丁口的数目也面带喜色。
至于叶清瞻,虽不曾喜形于色,神情也比早上来时轻松不少。
想来今年也是极有盼头的年景——叶清瞻命人在王府中准备了晚宴,那从他父亲驾鹤西去后就不怎么有排场的乐师舞姬们也幸得照顾生意,终于搬出了乐器演奏一场。
就是水平只不过是能助个兴罢了。
席上觥筹交错,只是舒兰与颇有些尴尬,除却她外此间全是男子,他们之间固然也有聊得来的和聊不来的,可她却是找谁聊天都不大妥当。叶清瞻又忙着应承大家,自然不可能陪着她聊天。
燕国的封建礼教倒还没有那么严格,可她对男性官员们讨论的饮酒打猎诗会狎妓都没有兴趣,那或许是他们彼此之间拉进关系的好途径,但若是有女子参与进来,那女人多半是要尴尬的。
朝廷想让女人也出来做事,要提拔女官势在必行。她若是没记错,邸报中吏部便提到今年要加开妇役试,选拔有才干的劳动妇女去充当各地织坊、染坊、农技所等处所的底层官吏了。而朝廷先前为选拔才女装点门面的女试,现下的考试内容也换做了和男子一般的墨义、策问诸样,不再考琴棋书画这些于国于民并不十分要紧的东西了。
今后女官多了,官场上的风气可必须要整饬。女子天然弱势,倘若不能从上头下令保护这些女官女吏,只怕她们要么成为了没有用处的摆设,要么成了上官随意欺负的软柿子。
她是王妃,别人不敢对她放肆,可若一个女子出身寒微,便是做了同她一样的五品六品官儿,此时又当如何?男子们若都是君子也便罢了,但凡有一个性情恶劣,有意无意的“调侃”都够叫女子难受的了。
舒兰与心下想着,手中端着一杯果子露,眼神无意地扫过那些官员。
她突然看到白日里“言之有物”的两位知州正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单看神色,竟是有苦说不出似的。
她有些好奇,扯了扯叶清瞻的衣袖:“殿下,我听说习武之人听力敏于常人,你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吗?”
叶清瞻一怔,他仔细去听,可脸上的笑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甚至皱了眉头。
舒兰与看得有些慌:“殿下,这……”
叶清瞻摆手示意她莫问,招手唤来身边的内侍,低声嘱咐两句,方对舒兰与笑道:“无妨,不是什么大事。”
……顶着一脸“等爷找到证据就要剁了这帮杂碎”的表情,您说不是什么大事?
我就算是个傻子也不会相信哒!
第138章
宴席散去之后,王府长史送各位官员离开,而舒兰与跟着叶清瞻回家,眼瞧着离开了众人视线,便加快几步追上他,伸手牵住叶清瞻的衣袖:“殿下?”
叶清瞻缓了缓脚步,扭过头来瞧她,眉宇之间神色郁郁,笑容实在勉强得很:“怎么?阿婉有事要说吗?”
舒兰与伸出手摸摸他的脸颊:“您到底听到了什么?不是什么好事吗?”
叶清瞻犹豫那么一秒,点了头:“不是好事。等回了房,我与你说。”
说是等回了房,其实还要等两个人分别更衣洗漱,半晌才都躺在床上——这还是因为叶清瞻不讲规矩呢,否则亲王与王妃平时该是分床睡的。
现在舒兰与能滚到叶清瞻怀里去,两个人躺在一处那么接近,说什么话都不会被别人听见。
“殿下还没告诉我,他们说了什么呢。”舒兰与道,“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事情呀。”
叶清瞻轻轻理理她鬓角碎发:“没错,他们在骗我们。白日里在书房说的数,大约未必是真的。”
舒兰与先是一惊:“什么数?是人丁,是钱财,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