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恍然大悟,连声道歉:“是下官没有见识,不知世家府中有这样的规矩。问出这样的话来,着实冒犯了您,还请将军万万不要放在心上。”
杨英韶一笑:“不必客气,我明白的——关心则乱罢了。”
这“关心则乱”四个字,没怎么读过书的人也听得明白,鹿鸣脸上红潮愈浓,叫人看着,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大对:这男女之间,若想情投意合,总有一个人要勇敢地戳开那层窗纸的。若要叫杨英韶来看,自然该是男人厚着脸皮主动些,难不成要姑娘扒下脸皮子来向男子告白?
就说他自己,单是想想峄城公主小时候主动宣布要嫁给他,而那时他竟没有回应,杨英韶便觉得不像话的很了!
而那时候,他们两个可还都算是不懂事的孩子呢。
如今以鹿鸣和苏流光的年纪,若是不为了那场战事,搞得二人分散天涯,孩子都该有两岁了!怎能想象到了这年岁的男人,竟还是个听到心上姑娘的名字便要脸红的样子!
简直像是刚学会打鸣的小公鸡。
就这个样子,还小心翼翼地试探他,仿佛很害怕他跟苏流光早就相识,在苏流光心中占了什么位置去一般!
真是稚嫩得可爱。
杨英韶便问:“鹿主事究竟跟不跟我们回大燕?我路过泽州的时候,到底是要拜见婶母的,说不准还要在泽州城里停两天。你若同行,正来得及去泽州城里寻一处小房赁下来……泽州那边,总是比这里安适。”
鹿鸣似乎想答应,但思虑再三,到底摇了头:“多谢杨将军美意,下官暂时还是不回去了……不过,若是将军有些许闲暇,是否能为下官捎一封信给苏姑娘?”
就离谱,拿上辈子的情敌当信鸽用!
杨英韶心里掠过这个念头,也忍不住笑了:“自然可以,不过,我是不大便利去见那苏姑娘的,你的信,说不定也得劳王妃娘娘转交——信里可别写什么别人看不得的东西!”
鹿鸣连连点头,道:“自然如此,那么多谢将军了。下官明日一早,便将写好的信送到将军帐前可好?”
他果然是够早的!次日杨英韶刚刚起身,连衣裳都没有穿整齐,便听亲军说鹿主事到了。待拿到那薄薄的一封信,再看鹿鸣的模样,更觉得这小子又急又怂,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孩子。
数日后,将这薄薄的一封信交到舒兰与手中时,杨英韶还笑道:“这两个人的事儿,只靠他们自己,怕是不能成了。叔母若是有心,且成全他们一二。”
舒兰与知道鹿鸣还活着,心下实在是一块石头落了地,笑道:“这自然包在殿下和我身上,他们两个若是成了,少不得要叫他们孝敬你永宁侯府!”
杨英韶原以为,有毅亲王妃帮助张罗,这事儿便就此稳了,能有个好结局了。却不想,就在他们几个休整一日后即将出发时,苏流光红肿着一双兔子眼,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168章
见到一个做妇人打扮的美貌女子拜倒在马前,杨英韶着实是有些吃惊——待看清那人的脸,认出是苏流光之后,他便更诧异了。
他从没听说过苏流光和鹿鸣成亲了的事儿呀,莫非是鹿鸣走后,苏流光嫁给别人了?
可若真是那样,尚婉仪一定会拦着他。无论怎么说,这位曾经服侍公主的女官,与他无怨无仇,没必要眼睁着瞧他落入尴尬的境地。
杨英韶清了清嗓子:“苏……姑娘……”
不知叫姑娘合不合适,还好苏流光到底是答应了:“杨将军,世子!您……”
这句找不到重点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流下眼泪来。
杨英韶顿时手足无措,上辈子也不是没见过她哭,但当时还满怀怜香惜玉之心,现下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哭什么呀!有事儿说事儿使不得吗?眼瞧着她一双乌黑的眼眸泪盈盈瞧准了他,那情态竟像是他辜负了她似的。
外加上她肌肤惨白,神色恍惚,实在是令人头皮发麻。
“苏姑娘这是怎么了?有话好说,哭哭啼啼的叫人瞧着也不好看。”只有他自己能给自己解围,“莫非鹿主事的书信里,不曾传来佳音?”
他不说还好,话音出口,苏流光哭的更凶了。姑娘纤纤素手捂住檀口,不见眨眼,只见成串的泪珠沿着脸颊滚落下来。
她哭得好生伤心,是狠狠的吸了几口气,压住嗓子里的抽噎,才勉强问道:“但求……求世子告诉民妇,鹿郎……究竟,究竟如何?”
“……不如何啊,没缺胳膊,也没缺腿,肌肤养白了不少……”杨英韶着力回想鹿鸣的情形,实在不知道苏流光到底想问出什么来,“初时有些憔悴,在军营中养了几天也好了不少。”
别的就再没有什么了。
苏流光摇摇头道:“民妇所要问的,并不是这个。民妇想知道……鹿郎他,先前,是在什么地方?”
“……在伪朝宫中,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晓。”说罢这一句,杨英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忙道,“你不必因他在伪朝宫中小住便愁苦,我瞧着他不像受过重创的样子。”
既然苏流光口口声声称鹿郎,杨英韶便当她同鹿鸣早早的结下了些缘分。而一个女人能关心些什么呢?除却她的情郎能不能回来,便是那男子,还能不能许她一个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