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瞻连连摆手:“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不做人,咱们却不能草菅人命。他杀了人,其后自有律法判他,现下却还是救一救吧。”
侍卫一头雾水:“这可怎么救?”
“把受了伤的地方挖掉,拿烙铁给他止止血。别的……”叶清瞻挑挑眉道,“咱们这些人里也没有个郎中,到了这一步,端得看他自己的命硬不硬了。”
侍卫们原先只知道此人抽团在地,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便应过殿下的命令,去那茶水店里,寻出一只给驴马打戳记的烙铁来,要将这恶人救上一救——可解了他的衣裳,侍卫们才发现,他伤在了了不得的地方。
预备帮他止血的众人,彼此相看一眼——都是在疆场上叱咤风云的勇士,可这一眼狼藉的样子也是第一回见,令人又恶心又胆寒。
怪道殿下此刻都转过了身,不肯多看一眼,真是辣眼睛!
且喜这人已然疼昏过去,一名胆儿壮的侍卫抽了靴筒里插着的匕首,将他那一块烂肉一刀划下,又把烧红的烙铁直接按上去止血,他竟只是抽了一抽,不曾痛醒。
叶清瞻背对着他们问:“得了吗?”
“得了,殿下。”
“死了吗?”
“回殿下的话,还有气儿,大约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哦,醒了吗?”
“倒也还没呢……”
叶清瞻这才转过身来,见那人面色如纸,躺在地上,周身瘫软,仿佛揭都揭不起来,便皱了眉头:“把他带回去吧,丢进牢里,好生询问,究竟为何要在这里行凶,谁得罪了他,有什么仇家?”
这一“好生”,可就能让人恨不得死了!侍卫们心知肚明,将那一滩人捞起来,像条破褡裢似的,搭在马背上。
他便是再怎么勇武,被这样料理一番,一条命里也去了八成半。漫说此地还有毅亲王府的众多侍卫,便是只鹿鸣和苏流光两个,也够拾掇他,全不怕他醒来了。
叶清瞻便走到那两个人身边,这灯泡,他是要当上一当了:“罢了罢了,都别哭了,苏姑娘安然无恙,你们二人又能逢凶化吉,不是很好的吗?只顾哭什么——那两个到底是什么来头,你们可有些线索?”
他不问,鹿鸣和苏流光还都只想着这一番死里逃生的惊险后怕与侥幸,可他一问,二人便想到了这两个恶贼在店中说的话。
苏流光倒没说什么,鹿鸣的心跳却骤然快起来,快得叫他眼前有些发蒙,他勉强道:“这两个人是伪朝太子身边的近卫,为虎作伥,不晓是非。这一回出现,怕也是想给那恶鬼寻……寻人去害。今日瞧着苏姑娘着男装,心存恶意……”
叶清瞻登时变了颜色。
若只是寻常谋财害命的土匪强梁,杀了这两个也便得了,左右他是要治理南梁故地的,等此间吏治清明,百姓人人有衣有食,自然没有人再去做强盗。
可这二人若是伪太子手下的人,那正主儿会不会就在附近?便是不在,周遭或许也有接应之人。顺藤摸瓜,或有意外之惊喜!
叶清瞻疾步走向众侍卫,安排人去大营调兵,去码头传信。
便是将这方圆数十里的地方翻个个儿,也要找出梁国太子的踪迹!这厮现下已然算是梁国皇帝了,不能不捉了他!
他要是不死,能给大燕带来无尽麻烦。他想不想复国不一定,但一定管不住他那块烂肉!
他爹的骨灰还没凉呢,他就派了人来搜寻美少年还杀人灭口……这天下能有这么不是东西的人,怕是造物生他时正在发疯。
而以此人的行径,若叫他祸害已然归顺燕国的百姓,一定会造成非常恶劣的社会影响。
叶清瞻绝不能忍这个,他甚至想,若是这一次搜寻无果,他就从弟弟们那里借个儿子来用用——叶家男人都是好面貌,他那几个弟弟都有差不多满了十四的儿子,比及当年的鹿鸣也差不了多少,都是翩然的美少年。
倒也不必担心弟弟们不肯答应!叶清瞻和尚婉仪自己没有儿女,今后毅亲王府的爵位,想必是要从众位侄子中挑一个来继承的。若是做了这件事情,能让自己的儿子在亲王伯父面前大大的露一回脸,今后能得到这王爵的可能,不就大多了吗?
故毅亲王只有叶清瞻一个嫡子,庶弟们与王位原已不大可能有什么关系,但天上掉个机会下来,能让他们的儿子来争一争,那大家必都是有些想法了。
可是,若这次能抓到梁国太子——不,应当是梁国新君,叶清瞻就不用再拉着侄子来冒险了!
侄子也是人啊,不是块肉,不能轻易扔出去骗野狗上钩。
第174章
晨光初降,燕军水师的大船,一条条地出现在水宽浪急的大河上,而成群结队的步卒,则提了镰刀,肩并肩拉成一条线,将河岸边的苇丛一簇簇割倒。
人多了,干活儿就快。乡间的百姓晨起去田间劳作,见得昨日还如海一般的苇子地已然消失了小一半儿,不由个个吃惊:“军爷,你们这是做什么?怎么好好地割起苇子来?”
燕军士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割苇子啊,被百姓问到,只能笑笑:“官长有令叫把这沿江一带芦苇全部割完呢,咱们只干活,谁知道官长有什么打算?”
便有脑筋灵活的农夫生出心思:“这割倒的苇子,你们要不要运走?军中莫不是要编苇子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