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昏侯这才定睛一看,试着活动活动筋骨,发现确有奇效,居然真的疼痛减轻了。
只是除了断掉的胳膊,海昏侯的膝盖、脸,还有胸口,没一处不疼的,“贺兰桀心狠手辣,要不是他答应了先帝的条件,估计会直接杀了我。呵呵,看来他对这还有点儿忌惮。扶我起来。”
姜诚毅将他搀扶站起,海昏侯掸去身上的灰痕,目光唰地一定,凝在桥边横栏上。
黑漆漆的夜里,女子的身影踅了回来,左顾右盼,像是在寻着什么人。女子玉簪螺髻,衣履飘然,通身华贵非凡,待近前的高挂树梢的六角宫灯一照,露出影儿来,正是崔莺眠,还有她身后跟着沁芳与泻玉。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人生何处不相逢,海昏侯整冠立正,清咳一声,上前打招呼:“崔美人。”
崔莺眠欲掠过他去寻贺兰桀,但海昏侯阻拦了她的去路,崔莺眠蹙眉,不悦地抬起眸光:“海昏侯这是要做什么?”
海昏侯笑道:“何必装作这么陌生。我找你有一番话对你说。”
他意思是要借一步说话,崔莺眠没有立刻答应,狐疑地盯住他,想看看他还有什么把戏,海昏侯一指自己的右臂,挂着苦瓜脸道:“你放心,我现在真的没那能力动手,贺兰桀给我打脱臼了。”
崔莺眠暗暗心道打得好,嘴角一勾:“我与海昏侯之间有什么不能对人道的?在这儿说,也不怕有心人听了去。”
确实是有些麻烦。
身后的沁芳和泻玉虽然忠心,但她们更忠于贺兰桀。
她身边还有贺兰桀安放她旁侧的影子,无论她作甚么,影子都会目测到。
与其躲躲闪闪,不如大大方方。
海昏侯使了一个眼色,走近过来,在崔莺眠的身旁停下,压低嗓:“崔美人,贺兰桀将初月带回你身边了吗,这么一个突然多出来的‘女儿’,你要忍下来么?”
说完就冲崔莺眠竖起了大拇指:“崔美人忍功了得,佩服。”
男人有多介意被人戴了绿帽,女人就有多介意替他人养孩子。这点毋庸置疑。
崔莺眠居然还不怒?
海昏侯凝视着面前女人这张美丽清贵,涂抹了更匀净细腻的胭脂的脸庞,内心当中有点拿不准。崔莺眠不笑不怒,反应这么平淡,是发生了什么。
崔莺眠侧过身,双手笼于衣袖中,声音冷淡:“海昏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替你刺杀圣人?你别忘了,我如今已是宫中唯一的崔美人,良禽择木而栖,我有什么理由帮你行刺圣人,只会显得自己很愚蠢。”
“崔美人说哪里话,我怎会于圣人不利。”海昏侯一顿,愕然了,“咦,难道你已经……”
“是的,”崔莺眠颔首,不急不缓地打破他一息尚存的美梦,“我已经从你的谎言和催眠术中清醒了,海昏侯自便吧。”
居然真的有人,可以在三年之内就清醒。当年海昏侯决定动用美人计的时候,那施术的老方士曾经说,除非心志坚定之人,否则这术法一旦施加,便极有可能终身不得醒来。
崔莺眠经过海昏侯身旁,一眼没有看她,寻下蓬莱岛,追随贺兰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