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受他摆布,受他欺凌,受他母妃的刁难,就想着能有朝一日,当贺兰桀心甘情愿地献上一切,卑微而虔诚地问她一句,可曾有过一分欢喜。
她再简单一句,戳破他的所有幻想与美梦。
“一点都没有。”她听到自己近乎刻薄冷血的声音,从咽喉而出,在耳边响起。
话出口便是木已成舟,曾经期待的,在贺兰桀脸上看到的表情,却有了些微的差别。
他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异,而是仿佛早已料到,那不符合崔莺眠的想象。
但这句话对贺兰桀,却是彻底的击碎。
“我懂了。”他自嘲道,嘴唇极力地往上扬,试图露出宽容谅解的笑容,试图表现得释然,可这一切的努力看起来都是那么笨拙。
崔莺眠攥紧了袖口底下的双拳,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他说他懂?
可他懂什么!
她上前一步,大声打断他的话:“你不懂!”
“你不懂被人掳掠,强行拆散姻缘的痛苦,你不懂家人远在西陲,而自己能委身强权获得托庇的痛苦,你更不懂,被锁在封闭的内宫,半步不得自由,时时被监视,处处遭白眼的痛苦。贺兰桀,你当然不会明白了,因为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们皇室之人,不是素来高高在上,强取豪夺么。你说,我凭什么会爱你?”
积压胸口已经多年的怨气,像是突然一下找到了出气阀,崔莺眠迫不及待,将它一泄而出。
“贺兰桀,你还记得吗,你答应过我什么?”
她的声音渐渐平静了下来,变得悲怆,雾色迷漫眼眶。
“你曾说,你会安顿我的母亲,奶奶,还有其他的家人,你承诺过的,我是那么信任你,想要取悦你,你的母妃对我极尽羞辱之事,我却忍下来,因为我以为你会做到!可是结果呢!你欺骗了我。”
崔莺眠垂下头,“呵”一声,久违的情绪涌上心头,化作脸上的一缕嘲讽。
“往事不必再提,只当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如今的你,又有何面目质问于我是否对你有过真情?那很抱歉,没有就是没有,此生不可能有。”崔莺眠笑,“第一次迈入椒房殿被贺凤清吓晕后我的记忆就苏醒了,之后便都是在骗你。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骗你初月是你的女儿?那不是为了与海昏侯结盟,你们之间的战争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贺兰桀抬起手,捂住了心脏的位置。可他的神色却很平静,直至血迹从口中溢出来,他蓦地弯腰低头,咳出一口鲜血。
“你……想要什么。”他擦掉血痕,勾了勾唇角,可那血痕却似擦不完,在他的下颌骨上延绵一大片。
“如今的我,只想要自由。”崔莺眠字字清晰地道,“我想初月不是你的女儿,没有必要留下,混淆了皇室尊贵的血统,她还太小,也没必要成为海昏侯的棋子,这是我骗你的目的。让我带她离开,贺兰桀,我不想再看见你。对不起,你自诩的华丽深宫,对我而言不过粪土富贵,我既瞧不上,也厌恶拘束,放我走,我们两不干涉。”
贺兰桀口中的血越涌越多,噗地吐了一地。
崔莺眠的眼眶微微发抖,震惊地看着他。
好像每一次,流出这么多血,这个男人都一点感觉也没有。
“来人!”
贺兰桀捂住胸口,朝外喝道。
沈辞带人进来,一见这种情景,也是瞳孔震动,“圣人。”
这不像是行刺,崔美人手中没有刀,圣人也似乎没有外伤,他没有立刻选择拿下崔美人,贺兰桀命令:“牵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