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屋内只剩两人,华春风瞪着兰画,切齿道:“你...你胆子也太大了,明知他在台上看着,还敢上台?”
兰画从她手中抽出布巾,自己帮自己擦面,“当时事出紧急,我自己带出来的小徒弟,我不帮她顶上怎么办?再说我穿的臃肿,又化成这个鬼样子,他能认出我才怪。”
“那道也是,别说带着幂离,卸下幂离我都认不出你。”华春风看了她一眼,又道:“我当时上画舫看到是他,着实骇了一跳,我在烟柳巷这么多年,还第一次见到誉王爷,你说他怎么来了?”
兰画手下一顿,轻轻摇了摇头。
华春风道:“据他自己说,是闲的没事,我记得三年前他为了一个侧妃,得罪了李丞相和国舅爷,前些时候被罢了摄政之权,因为这个才闲下来的吧。”
兰画对着菱花镜子一点一点卸去脸上的粉脂,漠然的“哦”了一声,仿佛只是听了皇家贵人的一桩风流韵事。
华春风接过她手中的布巾,在铜盆内洗过后,又给她递了过去,叹了一声,“算起来,你来乐坊也三年了,当年在吴福楼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咱们竟真的有姐妹情缘。”
兰画在镜子里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还要谢谢坊主当年收留我。”
当年她打定了主意离开江湛,可这满京都都是他的眼线,她能去哪里呢?那夜误入烟柳巷让她想到这位有风骨的华坊主,那日趁着江湛撤了暗卫,她拿着拜帖来到春风乐坊,问坊主敢不敢收留她,没想到对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就答应了。
有了安全的落脚点,回去之后,她才敢实施那个逃离计划,至于蒋凌霜出现在江湛屋里,原本只是她一时起意,没想到竟然给江湛带来这么大的影响,不仅失了清誉,连摄政之权都丢了。
听到这个消息,她没有一丝愧疚,只觉得还不解恨。
兰画默默思忖间,却听华春风又道: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呀?当年你帮我寻回师父的古琴,我正愁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呢,且你来了乐坊,为我调.教了一帮子好乐手,乐师不够的时候,你还亲自出场,我春风乐坊才是捡到宝了呢。”
“我哪有那么好,坊主快别夸了,否则咱俩互相吹捧起来,就没个头了。”兰画眉眼弯弯,眼中仿佛有星子流转。
她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华春风,在乐坊的这三年,是她两辈子过的最舒心的一段时光,日日以琴为伴的简单生活,慢慢治愈她心里的创伤,往昔且不可回顾,更何况上辈子,这三年她修炼最多的就是放下。
琴音高雅,姑娘漂亮,身边围绕的全是美好,那些蚀心挖骨的痛苦仿佛被抹去,她还意外的收获了一手出神入化的琴艺和几个可爱的小徒弟。
当然,乐坊毕竟是供男人消遣的地方,怎么可能全是美好,只是那些不堪和肮脏都被华坊主挡在外面,不让污了坊内姑娘们的眼,所以兰画把她当做自己的恩人,需要一辈子去报答的人。
过了会,兰画终于把自己捯饬干净了,菱花镜中倒映着一张明若皎月的脸,美目流盼,妩媚动人,眉眼间既有少女的灵秀,一颦一笑中又透露着妇人的雅韵,两种美好兼具,令人忍不住想多望几眼。
虽然见了三年,华春风对着镜中的人,还是看的愣了神,小声嘟囔了一句,“这副骨相真是难得的美人胚子,难怪尊贵如北璟少主都对你另眼相看。”
北璟少主富可敌国,他的真实身份深不可测,兰画唯一知道的是,他是这春风乐坊背后的主人,若没有他,乐坊这块肥肉早都被人吃干刮净了,哪还有她们这些乐女的容身之处。
说是少主,北璟实则比她们都大,已过了而立之年,可能是岁月的沉淀,也可能是历经过沧桑,北璟面容总是温煦,也从不说重话,可又因着天然的矜贵,他身上总是散发着淡淡的疏离气质,令人望之生畏。
而华坊主口中所谓的“另眼相看”,不过是因为兰画在他面前比旁人多了一丝从容,故而北璟多点了几次她来抚琴。
兰画在江湛身边活了两辈子,对他们这种位高权重的人,早已是百毒不侵,当然比乐坊那些一见北璟就脸红若怀春的小姑娘们大方些。
这也算不得什么另眼相看,故而兰画只当没听见华坊主的话,把手里的面巾递给她,娇笑道:“请坊主大人再帮我涮涮。”
华春风睇她一眼,笑嫣嫣接过面巾,“坊里这么多姑娘,也就你敢使唤我。”
兰画抿嘴轻笑。
正在这时,负责外堂迎客的柳娘一把推开门,刚探进半个身子,就迫不及待道:“你们知道谁来咱们乐坊了么?”
华春风把拧干的面巾递给兰画,没好气道:“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柳娘跺脚道:“是誉王爷,他说想听琴曲,还特意要锁骨上有桃花纹样的乐师弹奏。”
“啪”的一声,兰画手里的面巾掉到地上,江湛认出她了?
她转眼看向镜子,这才发现,刚才上画舫前她只顾着遮脸,却忘了遮住纹身。
江湛在她身上留下印痕的地方,她后来纹了一朵粉色的桃花。
抑制住心中的窒息感,她常常的吁了一口气,面色清冷,眸光晦暗不明。
第24章见面
春风乐坊的褚秀楼,前临云湖,后靠梧桐山,这依山傍水的环境在京都城内,可太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