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德森只得认命。
找回的记忆里,五颜六色的各种气球飘荡在明媚灿烂的秋光中。舌尖每一处都浸满糖果的甜。他抱着蹦蹦跳跳的大型毛绒玩偶合影,在高空乐不可支地放声喊叫,直到赫德森接了一个通讯。
离开游乐场时,小雄虫满心不舍。他充沛的精力只消耗了一半,百无聊赖地和弗朗茨坐在会客室中的凳子上,前后踢腿玩。
等候的时间比预期久得多。很快,弗朗茨的通讯请求也一个接一个地响个不停。
“小夏恩,你在这里等一会雄父哦。”
弗朗茨起身,他甚至来不及多叮嘱几句,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不远处的满目绿荫从透亮的落地窗映入,似乎将墙壁都染成了绿色。身形瘦高的雄虫戴着内置耳麦,小范围地来回踱步,整只虫显得十分焦躁。
“……这种事情还要再问我?”弗朗茨拧着眉,“一只只的,没有脑子连耳朵也没有吗?!”
随后是一连串语气激烈的咒骂。
这波不大但也绝对不小的动静引来了一些关注。正在和虫远程视频开会的赫德森隔着窗户注意到了自己的雄主。他起身走过来,完全打开窗帘,伸出手指敲了敲玻璃。
赫德森斜勾唇角,吐出几个字。只凭口型,弗朗茨瞬间意会。他对自己丈夫翻了个白眼。
他背过身去,继续踱步,只是这次音量小了很多,花样繁多的脏词也固定在了杀伤力最小的那几个。
夏恩站在他的身后,远远地看着这两只虫。
置身回忆和重回时间节点是不同的。他刚刚取回遗忘的时光,对弗朗茨的倾慕憧憬和爱太过深厚,他来不及消化;他对他,正如最熟悉的陌生人,亲昵却又遥远。
他感受最深的情绪是酸涩的嫉妒,惯常的默认心态是同龄人,他照顾他尊敬他赞许他,却总是少了点和尤里那种灵魂根部系笼在一起的踏实感。
可重新踏入这里,他第一次完完整整地体验到了“夏恩”对于自己双亲的爱。那种不掺杂任何杂质,发自内心最深处的爱和信赖。
同时,基于过往的所有记忆,夏恩第一次不带任何滤镜,以一个完全客观、中立的角度来看待弗朗茨·洛奥斯特。
弗朗茨——他的雄父,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虫——并不总是那样的强大和自信。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恣意和快乐。在那被阳光照拂的眸光下,隐藏着命运无情给予的深深伤痕。
每个人都有辗转难眠的漫漫长夜。对弗朗茨而言,是满身棱角被迫收拢的自我改变,是只能用朋友之名克制的求而不得。
而赫德森?他拥有了全帝国所有雌虫都羡慕的一切。这些东西紧紧地压在他的身上,让那些介怀质问永远缄默。
那段时光里,最幸福的是对无常命运一无所知的虫崽们。所以他们可以尽情地玩闹,欢笑声穿过墙壁门窗,飘向记忆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