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几次,他们几乎要成功了。可最终,情况还是不可挽回地越来越糟。
史蒂夫·萨德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在君主立宪制的帝国,在延续着大贵族分域而治古老传统的帝国,最根本的权力不在民众和媒体手里,不在宪法、各大法案、军纪和各种标准程序之中。
一只平民雌虫的功与过、荣与辱、生与死,取决于站在帝国最顶端的那只雄虫和自己叔叔的博弈结果。四大公爵和其他八大星域的领主态度,则是影响这场博弈的重要变量。
萨德知晓虫帝落于下风的根源。他奉命搜寻过休·雷诺德的下落。那只雌虫自从被转交军部后便无故失踪,没留下一丁点可追踪的蛛丝马迹。
一无所得。
萨德还记得自己将这个消息禀报黑发雄子时,对方那濒临崩溃的绝望。他低下头,双肩克制不住地抖动。纤细秀美的手指交握在一起,指甲深深扣进肉里,渗出几丝鲜艳的血丝。
身为劳埃德至交好友的萨德无法再去责怪虫帝的软弱。哪怕他依旧对这只雄虫的决定感到愤怒。
虫帝向菲利特低头。萨德感到一丝悲凉。他们这个联盟建起不久,就破裂了。其他三大公爵和领主们,因为夏恩·洛奥斯特的死亡,不是作壁上观,就是借机落井下石。
只有洛奥斯特的老邻居,刚刚继位的威尔逊公爵愿意给他们帮助。可威尔逊没落已久,而这位大公在此之前籍籍无名。他的帮助,杯水车薪。
劳埃德·克雷夫的未来陷入一片晦暗不清的迷雾之中。
命运竟对他如此残酷。萨德深深叹气。
…………
十天前。
“所以,为什么?”
集体意识空间内,夏恩坐在地毯上。他皱着眉,双手抱着怀里的虫蛋,满脸的不能理解、不能赞同:“有必要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吗?”
“你可是s,尤里也是s,加上我,快刀斩乱麻,一下搞死菲利特,一了百了、清清静静,多棒啊!”
“小少爷……”劳埃德摇头,“刺杀菲利特固然简单,但没法彻底解决问题。”
“不管那问题是什么,我都不认为只剩苦肉计这一个办法。”夏恩轻哼,撇嘴道。
“这个是最简单、最高效的。”劳埃德看向面前的雄虫,放低声音,“又出现在最恰当的时机,我没法拒绝。”
“即使风险很大?”夏恩挑眉。
“即使风险很大。”劳埃德点头。
“老师这么多年的经营,想要不伤到帝国元气的前提下连根拔起,几乎是不可能的。”帝国上将表情肃然。
“也许另一只虫愿意等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直到老师力不从心、进入衰老期;或者甘愿藏在菲利特亲王的阴影下,当只温顺听话的傀儡。但没有如果。坐上那个位置的,是您的表哥,伊斯米尔·科拉莫斯。”
“他……很好。”劳埃德道,“聪明、谦逊、仁慈。他会给帝国带来生机,夏恩。只要我们真心实意地帮他。只要民众愿意给他信任。”
“哦。”
夏恩有点嫉妒。嫉妒雌虫谈起另只雄虫时的语气和他选用的词语。虽然他很明白劳埃德对伊斯米尔没有想法,但宇宙的主宰,那可是美到让他有时也有些脸红的伊斯米尔啊!
谁能说完全不可能?啊?!就算现在没迹象,以后呢?革命同志情最容易转化成燎原的刻骨爱情了啊!
“小少爷,我这些话非常客观,不带任何那方面的意思。”雄虫态度敷衍太明显,劳埃德再一看他,瞬间就明白这只小雄虫又在犯什么病。
“我可什么都没说。”夏恩嘟囔,表情明显明朗一些,“伊斯米尔会是个好皇帝,我知道。那……我该说,加油?努力?坚持?”
劳埃德的手伸了过来,抚上夏恩的脑袋。富有磁性的笑声从雌虫胸腔发出,飘荡在拂过的夏风中:“您是没说什么。您的评论都写在脸上了。”
“我这样做,不是为了他,小少爷。”劳埃德将青年拉进,放在对方头顶的手下滑到肩膀,将他搂住,另一只来到青年膝盖,覆住他的手背。
“是为了伊登。为了下一代。为了我们的明天。”
“一个好君主会改变很多事。在很多你意想不到的方方面面。他会影响几千几万几亿几百亿甚至上兆只虫的命运。”
夏恩安静感受着雌虫的身体热度。他们贴得很近,雌虫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他能感觉得那颗有力强健的心脏正在对方胸腔里砰砰跳动。
这个规律的、稳定的、强大的声音,让他心安,也让他感到力量。
“也许伊斯米尔能做到。”夏恩说,“可这和你们那个疯狂计划是两码事!我不答应!我不答应!”
“小少爷,听我说。”劳埃德握住青年肩头,将骂骂咧咧的雄虫转向自己,“您很久之前说过,政坛是一池污水。污水之中,敌友难辨、身不由己。”
“我是饵。一块够分量、又足够美味的饵。那些真正的朋友,会为我呐喊不公;那些隐藏的敌人,也不会错过这个天赐良机。”
“就连老师,也会害怕我的反扑,竭尽所能地拿出他的所有手段和资源,只为将我彻底碾灭,为他过去的罪恶画下句号。”
“这场局,不光是他为我设下的,也是我为他设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