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蔡嬷嬷看了眼外边儿,压低了声音道:“奴婢昨儿打听了几句,倒知道了些这府里的事体。”
“这当先要说的便是柳侧妃。她与先王妃柳氏乃是堂姐妹,都出身奉安侯府。先王妃嫁进来仅两载,便难产而亡,只为王爷留下一位自小就体弱多病的世子。两年后柳侧妃进府,隔年生下南宁郡主。这期间王爷一直未续娶王妃,王府后院便一直是柳侧妃在掌管。”
“如今这满府里,只怕十个有八个都是柳侧妃的人。”
温慈恍然:“难怪马嬷嬷说起柳侧妃时那傲然口气和正妃也不差什么了。”
“这还不止,”蔡嬷嬷又道:“咱们王爷是正宫皇后所出,可先皇后诞下王爷没两年就病逝了,之后王爷便被陛下交给了贤妃娘娘抚养,可惜的是贤妃娘娘在王爷十六岁那年也没了。但这位贤妃正是出身奉安侯府,乃是先王妃和柳侧妃的亲姑姑。”
温慈点头:“想必这就是柳侧妃敢立下‘凡进府女子都要喝她赐下的补药’的规矩的倚仗吧。”若不是因此,她一个侧妃哪敢如此嚣张,便是连王妃也不放在眼里。
马嬷嬷应是投奔了柳侧妃的,这两个搅合在一起的确有些难办。不过她也不惧便是了。
“还有呢?”
蔡嬷嬷接过宝蜻递来的六支红宝牡丹花头金簪一一插·进温慈头上的金丝髻两边儿里,稍退后一步看了一眼,见中间儿的金缠丝白玉观音分心不仅没被夺去光华,反被牡丹的华贵衬托得愈发高贵淡然,满意颔首,又继续说道:“这第二要说的,便是世子了。”
“世子今年十二,自小就体虚多病,据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但世子十分早熟聪慧,四岁上就搬出后院去了前院独住,因身体不好请了名师在府里上学。据说王爷昏迷这大半年,外院的事大部分都是世子在主理。”
“而且您说怪不怪,按理说柳侧妃是世子的亲姨母,可世子自小的生活起居柳侧妃都没能插手,都是王爷一手安排,大管家松伯在照顾。”
两人从镜子里对视一眼,都品出些意味,温慈却也未多说,只道:“既如此,世子那边的事务咱们也只关心着,且不可插手。”
蔡嬷嬷笑:“王妃英明。”
温慈也笑:“嬷嬷可别打趣我了。”
“这可是奴婢的真心话。”蔡嬷嬷笑着奉承了一句,主仆两的关系似乎突然就娴熟了许多,宝湘宝蝉没什么反应,倒是宝蜻在一旁递东西,有些诧异。
蔡嬷嬷最后为温慈戴上一对红宝耳坠,说了声好了,温慈便站起身。
因是新婚,打扮自然要庄重喜庆。她穿着一身五彩祥云小麒麟暗云纹的大红对襟长衫,下边露出一截白底缠枝花的马面裙,脚上是缀着东珠的厚底锦履。
梳着妇人发式,戴一整套的红宝金丝头面,脖子上挂着缀金锁的琉璃金项圈。
因今日要受王府众人的礼,妆容也画得成熟了几分,那几分稚嫩便被很好的掩去,温慈面带微笑站在那里,高贵华丽,淡然自若,气势隐隐。
往日那个娇弱稚嫩的温慈,好似突然就远去了。
宝蜻等几个自小伺候的都看呆了,蔡嬷嬷连连点头,眼眶微红,道:“咱们姑娘终于长大了。”
温慈微微一笑,对几人道:“往后,还得继续仰仗各位。”
几人忙行礼,口称不敢,蔡嬷嬷道:“王妃,您如今已是脱胎换骨,往后咱们这些奴婢该享您的福了。”
这话好似意有所指,宝蜻忍不住看了温慈一眼,又去看红着眼眶的蔡嬷嬷,沉默地低下头。
温慈用早饭时一个脸生的丫头进来禀道:“启禀王妃,世子、郡主,还有柳侧妃、周姨娘、王姨娘来给您请安了,柳侧妃说,世子身体不适,不宜见风,问您这会儿可方便先见一见?”
温慈看了眼才用了两口粥的白瓷碗,微笑问那丫头:“平日里各位主子都是什么时辰用早饭?”
这问题自然是简单的,丫头想也不想道:“一般都是辰初。”
温慈点点头,看蔡嬷嬷,蔡嬷嬷看了眼时辰钟:“回王妃,刚过卯正。”
温慈微笑:“看来我没有睡过头。”
那丫头这才觉出不妥,不由神色一慌。柳侧妃在府中说一不二近十载,她一个丫头也早已习惯了柳侧妃的管制,一时便忘了如今当家做主的已经换了人了。一时竟吓得呆住了。
温慈自不会与她一个丫头计较,吩咐蔡嬷嬷:“倒没想到他们来早了,您去问问世子和郡主可用了早饭,若没有便带来一起用吧。若用过了,就把两个孩子请进屋里坐着,别吹了风。”说罢夹了块春卷咬了口细细嚼着,不慌不忙。
蔡嬷嬷答应着去了,宝蜻见状忙道:“王妃,那边主子来了不少,奴婢去帮一帮蔡嬷嬷吧。”
温慈咽下嘴里的食物,笑看她一眼:“宝蜻姐姐眼里有活,不错,去吧。”
宝蜻低头避开她的目光,行了一礼退下了。
蔡嬷嬷见宝蜻追上来,疑惑道:“可是王妃还有什么吩咐?”
“并无。”宝蜻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嬷嬷,您和王妃……”想了想又换了个方式,问道:“您打算何时给夫人去信?”
蔡嬷嬷闻言看了她一眼:“宝蜻,知道姑娘陪嫁的两户人家为什么选了你我两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