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秽?”信王冷冷地看着他:“她拿命为本王生孩子,哪里污秽?你告诉本王哪里污秽!”
他眼睛泛红,松伯被他一阵呵斥白了脸,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信王一直对亲信之人宽厚,近年来更是一句重话都不曾对松伯说过,此时却像是失控的狮子一般冷厉地盯着他,被他的眼睛看住就忍不住心底发寒。
松伯被喝退,其他人更加不敢阻拦,南越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往里面去,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却也并不阻止。
眼见他就要掀开帘子进去,里面温慈却喊道:“不要进来!”
信王顿住,忙道:“慈儿,我来陪着你。”
“不要——”温慈竟强烈拒绝,她话音刚落就传来产婆的惊呼:“王妃,您别岔气啊,赶紧用力啊……”
外面的人几乎都能听见温慈急剧的呼吸,她急促道:“王爷,妾身也不认为女子生产是污秽之事,但是……”她喘息几口继续道:“定是女子这一生最丑之时,妾身……妾身不愿让您看见妾身如此、如此狼狈之时……”
“王妃您快别说了,不能断了呼吸,孩子眼看就要出来了,您可不能憋了孩子!”
“王爷,您若进来……妾身、妾身就不生产了!”
信王听着里面一片杂乱之声,他本来十分担忧,此时听见她竟还要顾及美丑之事,一时当真是一言难尽。不免好笑又痛惜不已。忙放下帘子道:“好好,我不进去,你乖乖听产婆的,咱们先将孩子生下来可好。”
“只要您不进来,一切好说啊——”
“哎哟,都说了不能岔气,岔气就疼得很,您得跟着老奴教您的呼吸法子来,您这简直是找罪受啊。快,您跟着老奴来,呼……吸……对对,呼……吸……”
信王沉默地坐在那里听着,虽温慈生产叫得十分凄惨,可她生气十足,竟好似没个疲惫似的,产婆说了不能喊叫,温慈却还有力气回嘴,说什么‘疼死了,能不叫吗’之类的话,惹得外面等着的人是又担心又忍不住想笑。
没过过久又有太医上门,竟是太子派来的,说是担心温慈生产特请来帮忙的。信王没叫人进来,叫松伯好声好气的陪坐着,那太医也不敢硬来,却也不敢离开,只好默默等着。
夜空寂静,却没有人说话,只有丫头们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和一盆盆端进端出的清水和血水。冰冷的夜里,那血水的血腥气尤其浓郁,信王只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睛,嘴唇却抿得笔直。
南越也不敢多看,他转开头,却见灰暗的夜空里突然有一抹浅淡的金光刺破夜空,那光芒正好射到他眼睛里。
他下意识抬手挡住,却听产房里骤然传来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声,紧接着便是产婆的报喜声:“哎哟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王妃,恭喜您一举得男!”
随即就是温慈诧异又虚弱甚至还有点嫌弃的声音:“怎么是个小子,应该是个女儿才对呀……”
南越听着,不禁微微笑了,他转身,看着松了口气也忍不住笑起来的信王道:“父王,您觉得弟弟的名字叫‘熠’如何?”
“熠?”信王细细想了一番,笑道:“好字,若你母亲没有意见,到时就叫他熠吧。”说着微笑看他:“南越,你也有兄弟了。”
“是。”南越点头,笑容比那抹越来越明亮的光芒还要璀璨:“儿子也有兄弟了。”
正月十五,阳光刺破阴霾的那一瞬间,温慈为信王产下次子,取名熠。
温慈虽身体好,但毕竟生产是一件极耗精力的事,因而孩子出生后她也只能强撑着看了信王一眼露了个笑便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下午,她睁开眼睛就见信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由笑了,因生产时一直喊叫,嗓子都哑了:“王爷……”可方喊出声就红了眼睛,忍不住拉着他的手。
“别哭,太医说了,刚生产的妇人是不能哭的,否则对眼睛不好。放心,我在呢,托你的福,我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信王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珠。
温慈此时想起还是后怕:“您在宫里果然遇险了是不是?”
说起这事信王脸色一沉:“你呀,便是危险,我也能自己想办法化解,你何须你如此?此番是不是疼狠了?”
“妾身感觉很是不好,右眼一直跳,妾身不敢赌……”说着眼睛愈发红了,她强忍着泪水:“妾身不能没有您的。”
信王喉咙里冲出一股酸意,他俯身亲了亲她的鼻头和嘴唇,柔声道:“别怕,都过去了。”
温慈却摇摇头:“您不用瞒着妾身,成王死了,安王一定讨不了好,他出了事礼王就不算什么了,如此一来,太子那里便没有强敌了。既如此,您的处境应该更好才是,可是您却在宫里险些出了事,那只能说明……太子利用完您,反过来要对您动手了是不是?”
温慈并不知道全部实情,却已经能想到这里,信王不得不佩服她的敏锐。想着接下来事情会更多,若是不告诉她反而会让她多想的同时说不定也因不了解详情而更危险,便打消了此前心疼她生产不想她跟着再操心的想法。
“你说得对,我,或者说咱们一府人如今有些危险。”
接着便把他送平宁回宫时做的决定以及宫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我本意是想着借此机会既除了老二,也叫老五老九吃个亏,也好叫太子更信任我,可谁知……”他笑了笑:“便是如今咱们府里非弱即残,他还是不愿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