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琴一挥手,便有丫鬟抱筝而来,却并未将之搁在几上,而是跪坐下来,让筝平稳伏在自己膝面。许是做惯了这个动作,竟能将一把不算轻的筝托得四平八稳,连颤都不颤一下。
“可看清了?”徽琴示意商丽歌,“你来。”
一旁的殷千千眉目一蹙,正要开口,被覃羽扯了扯袖子,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位大家徽琴,之所以在花神节前让歌舞坊中人趋之若鹜,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与礼乐司三大乐官之一的乔衡颇有交情。
虽说乐官评判力求公正,但一个人的喜恶往往也会影响自身的判断。若是真得罪了她,只会有害无益。
商丽歌容色平静,从丫鬟手中接过筝来,跪坐在一旁用双手托住。
这动作看着简单,但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极易让人觉得双手酸疼,膝下发麻。
徽琴却仿若不知,只讲起奏乐要领来,商丽歌听了几句,却是眉间微蹙。
徽琴所讲,并非指法,甚至连技巧也称不上,她所说的皆是诸如用何种动作弹奏才会显得优雅端庄,亦或是从何种角度来看,会叫人觉得格外赏心悦目。
商丽歌腕间一动,筝微微一晃,便叫徽琴弹劈了音。
“这么点时辰便受不了了?”徽琴讽笑,“连最基本的持之以恒都做不到,你还学什么演乐?”
商丽歌抬眸,却是将筝放下。
“怎么,还敢同我闹脾气?谁给你的底气,周沐楠吗?”
商丽歌起身,目中无波无澜:“恕我无礼,徽大家传授的演乐之道我并不认同,这与我师父无关。”
徽琴眉间一紧:“你说什么!”
“以我拙见,演乐的目的是为让人欣赏到美妙的乐曲,或使人愉悦,或感人至深,乐之一字在于乐本身,与如何演奏,演奏的姿势如何优雅,并无多大关联。”
“你这般有感悟,怎也不见礼乐司评你为大家?”徽琴冷笑,“我好心好意来传道受业,你们红楼中人便是这等态度吗?”
“是我失礼。”商丽歌行礼道,“徽大家一番好意,红楼中人感念于心,但我还有要事在身,恕我不能奉陪。”
殷千千和覃羽也跟着起身,看着那气急败坏的徽大家暗暗摇头,也难怪徽琴的名望一年不如一年,心思都在旁门左道上,不潜心习乐,自然谱不出惊世绝响。
这讲坛,不听也罢。
几人都礼数周全,乐理一途意见相左也是常事,换了旁的大家,不愿听便放她们自行离开便是,偏生徽琴的心眼比针尖还小,她一甩脸色,身边的丫鬟立时从腰间抽出一根韧条来,竟是一鞭子抽在商丽歌臂上。
这一下,叫堂中众人皆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