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少年的面上有一丝被戳穿的窘迫,商丽歌笑道:“因为里头都是姑娘?”
荆北垂着眸:“我、我没钱交束脩。”
商丽歌莞尔:“此处是罗夫人借我的院子,我未交租金,作为交换便该指点她的人,你也在罗夫人手下做事,若是想学,不收你束脩。”
“可……”荆北顿了顿,低声道,“里头也都是琴师,我一个下人……”
商丽歌眸中微动:“我以前,也算是个下人。”
乐籍同奴籍本就没什么两样,不过是本朝礼乐兴盛,才有那般多人追捧乐人琴师,倒叫人忘了,单凭一道户籍就能将人囚困一生,甚至连后代,一出生也会被打上贱籍的烙印。
荆北一怔:“黎大家?”
商丽歌笑了笑:“正如你所见,我如今也已是大家之称,所以,我只问你,想不想学?”
风过枝头,簌簌作响。
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一点灼烫的温度就能叫人心血沸腾。
荆北猛地抬眸,目中似也折射了光的璀璨:“想。”
他想。
商丽歌弯了弯眉眼,笑着转身:“明日午时,准时来听课。”
荆北应了一声,继续埋头擦着栏杆,手中布条摩擦出“刷刷”的声响,似有使不完的劲。
商丽歌穿过芜廊,曲园的管事迎面而来,行礼道:“黎大家,客人到了。”
商丽歌依言上楼,去往二楼的厢房。
此处是曲园后头的跨院,自朝歌宴后,闵州城中各大歌舞坊已是人尽皆知“黎大家”之名,又有南宁王府造势,她的名气很快便打入了内宅,不少官眷都邀她入府授课。
这个月的课单已然排满,除了那些官眷贵女,她还在跨院开办了学堂,接收那些并非出身显贵,却也喜好舞乐的普通姑娘。
管事说的那位来客身份神秘,似是不方便露面,但给的束脩又着实丰厚,商丽歌猜许是哪个官家富商的内眷,不好叫人知道身份,这才用纱帘作挡,围笠遮面。
只是近日教习指法,隔着纱帘瞧不真切,商丽歌这才近前道:“指法至关紧要,若不得当练习容易失了音准,不知姑娘可容我入帘一观?”
见纱帘后的人点了头,商丽歌遂掀帘而入。
那人坐于案前,怀抱琵琶,围笠遮住了整张脸,虽身形瘦削,却绝非寻常女子的骨架身量。
商丽歌微微一怔,随即了然。
难怪不愿露面,原是怕被人知晓他并非女子。
商丽歌并不戳破,只依旧解释详尽,目光落在他指间,只见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倒是比女子的手还要还看。
此时,他指间轻拂,零散几音叮铃而出,竟是稳健流畅,商丽歌有些意外:“以前是有学过?可否弹首完整的曲子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