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慎低垂着眸子,神色间有些许的慌乱,握在椅子上的手攥的极紧,仿佛在努力的隐忍着什么。好半晌后,他才动了动惨白的唇,紧张出声:“姐姐,是嫌我烦了吗?”
少年抬起眼来看她,眉头微微蹙起,鼻尖甚至都因为慌乱而沁出汗珠,不难想象他现在心中有多大的煎熬。
他这般殷勤的做这做那,无非是害怕她会嫌弃他,害怕有朝一日她会把他送走,送到林氏那个魔窟般的院中去,因此他才会愿意在她面前伏低做小,掩了自己的所有不悦。
常宁一时间觉得自己简直是捡了个麻烦回来,平白惹自己动怒来的,还是为着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人。
她顿了一口气,将长鞭卷回收至腰间,而后动了动僵硬的脖颈,颇有些无奈的道:“罢了,扶我起身。”
这句话宛如一道大赦的指令,瞬间便叫陆子慎的脸上爬满了笑意,他长相本就有些女子般的艳美,合着削瘦的下颚与上挑的眉眼,这一笑就是锦上添花,将他整个人衬得更为好看。
好看的事物总是会惹人注目些,因此当陆子慎抵着轮椅,小心翼翼的扶着常宁的腰肢时,她也没忍住多朝他看了几眼。
“姐姐,我脸上是脏了吗?”陆子慎神色慌张,“我与常伯父行了许久的路,确实还未好好洗漱过,若姐姐觉得看着不舒服,我稍后马上就去洗一洗。”
常宁被他扶着腰肢坐定轮椅,虽说接触时有诸多不适,但确实要比小寒扶着她时轻巧、方便许多,倒也就不计较那些了。
她扯过薄毯盖在腿上,示意了陆子慎推她出门,这才道:“嗯,等会我教立夏给你烧水。”
陆子慎在后面推着常宁,眉眼间的怯弱感消失殆尽,开口的语气却仍是软绵绵的:“不必劳烦姐姐,我自己就可以。”
常宁是军旅之人,最烦推脱,见他这般说便也不再回话,默认的*告诉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轮椅缓缓行出屋子入了厅内,而刚将碗筷摆放妥当要进屋去的小寒,看着将轮椅扶手紧紧握着不愿松开的陆子慎,渐渐陷入了沉思。
她怎么感觉,好像要让活计了?
第4章淤青姐姐,我会很听话的,可不可以,……
吃过早饭后,小寒推着常宁在院中小坐了一会,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让她渐渐有些犯瞌睡。
陆子慎仍旧在收拾着东厢房,只不过那个厢房已经许久没有人住过了,往常小寒都是用那个厢房放置一些物什,如今一一都收拾妥当的话,恐怕还真是要费些时间。
她眯着眼睛朝那头看去,见陆子慎正将厢房内一些陈年旧物搬了出来,晒着太阳打算去去霉味。他虽然才十五岁,但骨架已经长成了,身形也算是板正,搬着东西走起路来飒飒带风,看起来确实不用让立夏帮忙。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常宁忽然想起了什么,直起身子唤他:“你过来。”
陆子慎一顿,手上正搬着的箱子也差点脱手而出,呆愣着缓了片刻后,他才问常宁:“姐姐在唤我吗?”
直见常宁点了点头,陆子慎这才将手上的箱子放下作势要往她身旁走去,恍然间他搓了搓手,面色也滞了一下,与常宁匆匆说了声姐姐稍等,便跑回了厢房内。
半晌后他擦着手走出了屋子,蹲在常宁身侧尴尬的道:“适才一直整理厢房,手上很脏……”
“嗯。”常宁眸子轻抬,眼神中有些许的动容,“你起身,将褙子褪了。”
刚才她瞧见陆子慎搬东西时动作有些许迟缓,背脊轻弯、面色微白,想来是那时在二门回廊时被常雅舒推的那一下,撞得不轻。
不管怎么说,陆子慎都算是侍郎府的客人,若真是伤的要紧,还真不能硬挺着。
她十六岁就上了战场,打仗时褪衣验伤包扎都已经是常态,自然并不太注意这些男女有别,因此当提及让陆子慎褪了外衫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况且于她而言,陆子慎还是个孩子,便更觉得无甚要紧了。
院内静了好半晌,微风吹着杨树叶子有沙沙的声响,合着暖阳静谧而舒适,常宁闭着眼睛感受周遭的响动,全然没瞧见陆子慎那一脸紧张诧异的神情。
“若你往后都这般磨叽,那也不必待在怡蓉水榭了。”见陆子慎许久未有动作,常宁终于不满的冷了语气。
陆子慎听到这话顿时便有些慌乱,他似是无意间扯了扯常宁的衣袖,语气委屈的紧:“姐姐,别气,我听你的……”
耳畔响起了衣衫摩挲的声音,待听到陆子慎怯懦的说好了之后,常宁才睁眼将长鞭放到一侧,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一只手在他背脊上缓慢的游走。
“是这里疼?”常宁低垂着眸子,边轻轻按压着她觉得会是磕到的位置,边冷声问道。
这时陆子慎才知道,原来常宁是为*了给他看伤的。
他心头顿时有一股暖流淌过,眼眶中也渐渐含了些泪水,即便刚才按压的那一下让他疼的直出汗,却仍然轻声应着:“嗯,是这处。”
常宁收回手揉了揉眼角,眉头轻微皱了皱,旋即道:“推我进屋罢,我那里有些药膏,给你敷上一些。”
她本来是想让小寒找出药膏给陆子慎,叫他自己去上的。但她隐隐觉着他身后的磕伤显然是不止那一块的,因此还是自己瞧上一瞧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