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动静,一旁立着的守夜太监惊醒,就要上前伺候。
“第八十七次,我梦见你。”喑哑的声音自床帐中传来,“我算的没错罢?”
太监骤然停住脚步,惊骇的脸上滑下一滴汗珠,模糊了视线,却迟迟不敢伸手去拭。
新主又做噩梦了。
每到这时,他就会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喃喃自语,情况严重时还会发疯……对,发疯。最可怖的一次,他割破了自己的脖颈。血溅了满地,像秋日的琼花。
这可是不日就要登基的万金之躯,受不得一点闪失。
“说来奇怪,”新主仍在自言自语,“你来,我不害怕,甚至有些欢欣。你若是哪天没有来,我反倒觉得,是不是我又哪里惹你生气?”
“你向来喜欢生气。”拓跋竣愣着神,道:“……却每次都不是为自己。”
今日,他梦见的是以往没见过的场景。
他和白胤文站在烟雨朦胧的船道上,四周茫茫,轻舟混着桨声划过,时不时有渔女银铃似的笑声。
谁也没有说话,轻雨湿人面,他侧头看着白胤文,那挺括的侧脸,似一幅山水画,“不撑伞么?”
白胤文像是看入了迷,半晌才转头,眼神柔软,“不。”
彼时他忙于到下一个地点与人接头,商讨后续计划,更无心思欣赏这美景,又促道:“接下来要去哪?”
白胤文只看着他,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拓跋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他一伸手,拦住了客船,“走吧,这里太冷,不要多待为好。”
白胤文默不吭声地跟在他身后,像是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拓跋竣像没有形影的第三人,只能站在这缱绻的梦里注视着二人,五脏六腑都被割得生疼。
昔日言语,他以为自己早就忘却了,却每每在梦回之时不断回溯,那人的眼神,他痛恨自己为什么忘不掉那人的眼神,仿佛在对他说:
下雨了,想为你撑伞。但想想,一起看雨也不错。
花随雨落,雨随花飞,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哪里都愿意去。
太监在一旁等到冷汗落地时,终于听到那沉沉的声音,带着些倦意,“把窗合上。”
“是。”
拓跋竣仍坐着,滞然抹掉颊上湿冷的水迹,闭上眼,准备再梦他的第八十八个梦。
江南的风好冷。
……但他希望,还能像今天这样,做一个再圆满不过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