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不由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不去就不去,可那到底是你外祖母的人,你又何必跟一个奴才动气。你素来稳重,今日怎么这般鲁莽?”
林云星没答话,对身边的妹妹弟弟道:“你们两个今日的功课可做完了?且去将功课拿来给阿爹审阅。”
“好!”林黛玉和林宝儿齐声应了,相携出门。
“阿姐要和阿爹说什么,不让我们听?”林宝儿低声抱怨道。
林黛玉倒是习惯了如此,浑然不在意道:“大人的事情呗!”
“我想要快点长大!”林宝儿大声道,“等我长大了就可以保护姐姐和黛玉了!”
“谁让你保护了!我是姐姐,怎么会要你这个小不点保护!”林黛玉轻哼了一声。
“我是男孩子啊,阿爹说男孩子长大了就是要保护姐姐的。”
林黛玉嫌弃道:“可现在你还是小不点,一个被爹爹和姐姐保护的小不点!”
“从明天开始,我要多吃一碗饭,快点长大。”
“你还是想一想明日能不能不赖床吧!”
听着两个小的声音远去,林云星才道:“老太太口口声声说如何疼爱阿娘,可当初她装病害阿娘病情加重,可有过些许愧疚之心?我知阿娘原就身体不好,不能全怪老太太。前两次她提出接我们回京,我便当她是为了阿娘爱屋及乌,怕阿爹忙于公务,无法照应我们姐弟。可这次呢?”
“这次——”林如海略有迟疑,对于丈母娘的套路,他有点拿捏不准。
“表兄传信于我,说金陵薛家以选侍之名上京,受邀住进了荣国府。二舅母很中意薛家大姑娘,府中正传着金玉良缘。外祖母不乐意,好几次将史湘云接到府上小住,但她又不喜史湘云是个孤女,更看重玉儿。”
史湘云出身侯府,但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她的叔叔保龄侯史鼐和忠靖侯史鼎子嗣不少,对史湘云这个侄女不算上心。薛宝钗虽是商户之女,然她有兄长撑腰,金玉良缘又是薛姨妈和王氏一心要促成。
贾宝玉既爱史妹妹的娇憨可爱,也不舍宝姐姐温柔端庄。贾母渐有不敌之势,才会几度催促林家上京。
“宝玉竟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你的亲事更要抓紧了。”林如海呼了一口气,“年后除孝,你就带着玉儿和宝儿回京吧!若你娘还在,今年初就该给你相看了。”
“阿爹与其念着这些,不如先顾好了自己。只要阿爹好好的,女儿的婚事自然顺遂。”林云星没想到林如海又将话题转了回来,略有些无奈道。
自贾敏一病去后,林如海情绪一直不高,人也日益消瘦。结缡二十载的发妻一朝去后,林如海心中伤痛更在林云星姐弟之上。为了不让自己多想,林如海将心思都托付在了公事上,那身官袍下空落落地让人看了心酸。
林家历代少有长寿之人,林如海年过四旬,公事上这般呕心沥血,人也瘦的脱相,总让人觉得不详。若非如此,原意在姑苏守孝的林云星也不会这么早回扬州。
“好端端的说这些作甚!”林如海神色稍凝,旋即喟叹道,“我自是要好好的,看着我的阿星议亲,嫁得如意郎君。”
“阿爹好好的,我和弟弟妹妹才能安好。我知你念着阿娘,可为了玉儿和宝儿,阿爹也要多加保重。”林云星叹道,“阿爹手上这差事委实耗费心神,若能脱手,还是脱手换个清闲的职司才好。”
“你小孩子,如何懂得这些。”林如海略有些羞恼。
“阿爹难道就不想活得长长久久看着玉儿出嫁,看着宝儿他日再给你考个探花回来吗?”
林如海有些无奈道:“好!爹自然是好好的,待三年考评后,我就去谋个清闲的差事,回京给你选个如意郎君,在家里教宝儿读书。探花不够,总要考个状元,方是青出于蓝。”
“阿爹心中真是这般想才好!”
贾母派到扬州接林云星姐弟的管事无功而返,回去少不得在贾母面前加油添醋一番。恰好贾琏过来请安,听了几句便让人堵了嘴,打了出去。
王夫人借机呵斥贾琏,贾琏向贾母辩称林云星前番一听外祖母病了,便千里迢迢上京探视,可见孝心。此番那些言语必定是管事有意挑拨,未必是林云星的意思。又道林府书香门第,最是懂礼,即便真将人赶出府,也必是那管事不知深浅冒犯主人。
相较于管事说林家不将她这个老祖宗的话当一回事,贾母更愿意相信贾琏所言。因此并未揪着贾琏将管事打出去不放,只抱怨贾琏对表妹的事情不上心。林云星不上京,林家都不能来参加贾琏的婚礼。
贾琏心中甚是委屈,他是不忌讳林家在孝期上门道贺。可这个时代的守孝规矩这般变态,他也不能反对呀。贾琏想过将婚期订到明年,但他是尚主,日子是钦天监送御前选的,那容得他做主。
林家没上京,贾母没有等来“外援”心下失望,又让人去接史湘云过来小住。自薛家回府,史湘云便三天两头来府上,每次都能住小半月才回去。
史家有两位侯爷,却是空架子,绣活都是府上女眷自己做的。史鼐、史鼎的夫人最愁的就是史湘云的婚事。
史湘云父母双亡,一般人家都不喜欢娶孤女。同样是侯爷的女儿,史鼐、史鼎的女儿比父母双亡的史湘云吃香。可若给史湘云定一门不如自己女儿的婚事,难免被人疑心苛待了亡兄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