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名导演或者制片人来说,演员是需要驯服的,不一定厉声呵斥,可以是顺着毛撸,而对于演员本身,他们也要驯服自己。
在镜头里,在聚光灯下。
前者是戏里的自己,后者是名利下的自己。
人生处处有哲学,所谓降服心猿见真我,戏说从此不胡说,提高自己的姿势水平才能活得更顺畅。
比如李早瑜,她就渐渐摸索出了自己的哲学观念——甘哥说得对,抱着他的大腿一起变强。
甘敬当然也有自己的哲学观——我说得就是对,大家一起来变强。
“甘哥,有时候我有一种越演越迷惑的感觉。”李早瑜消化着来自老大的分享,吐露心声,“就是怎么演都觉得差点什么,夏姐让我给个笑,我怎么笑都觉得自己好僵硬。”
李早瑜说着先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变成甜甜微笑,最后换成咧嘴笑。
甘敬眉头紧皱,这问题很严重啊,他示意李早瑜靠近一点。
李早瑜很听话的靠近。
甘敬认真的拿右手食指戳了戳李早瑜的脸,关切的问道:“你是不是打玻尿酸了?”
李早瑜的脸涨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
“怎么可能!我没有动过脸!”
甘敬淡然的说道:“也是,年纪轻轻的。出现问题解决问题,首先我们就排除了物理性因素,你还记得我以前给你一张空卡,你变得自信后很有魅力么?”
“记忆犹新,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李早瑜深深点头,又说道,“可,我觉得不缺信心,就是迷惑。”
“人总是在迷惑和清醒中来回徘徊。”甘敬灌了一口鸡汤,“迷惑和清醒的这个挣扎过程中就会变得成熟。”
“那你呢?”李早瑜总是孜孜不倦的寻求前辈经验。
甘敬横了女孩一眼:“下次这种问题你不要问我,等你能成为影后我们再来这种交流。”
“既然你不缺信心,只是迷惑,那也好办。我经常说体验派要从你自己出发又坚持感情来扩增到角色身上,现在嘛,我们来尝试下表现派,你去我书房里拿一本《演员的双重人格》,哥格兰的。”
李早瑜起身快步去拿了。
落日余晖,光线洒在庭院里显得分外安静。
“吱嘎!”
甘敬默默看了一眼愁眉苦脸用难听的小提琴声打破气氛的女儿,叹了口气。
“甘哥,甘哥,是这本吗?桌上摊开的这本吗?都是英文啊。”李早瑜抱着一本书兴冲冲的跑回来。
甘敬再次叹了口气:“嗯,还有一本译本,书架上第三层,如果够不着就踩凳子。注意安全,小心碰头。”
片刻之后,李早瑜去而复返。
“表演是以实践为主的,所以,不少演员不管理论,找对感觉也能行。”甘敬打起精神教导道,“不过理论就像是碰见问题后的索引,我们可以按照这种索引来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
“实际表演中不会细分什么流派,能演好就可以了,但哥格兰把演员心中的素材和经验比作能够塑形的泥土还是挺有趣的。”
李早瑜满脸严肃,一点都不觉得有趣,谁能对着各种枯燥的理论还觉得有趣?
“我们就拿玻尿酸来说,不,不说玻尿酸,说这个整容,很多人喜欢把脸往大眼、高鼻梁、尖下巴的方向整,虽然一直会有嘲讽什么的,但其实这是一种大众审美的体现。”甘敬继续说道,“表现派虽然被很多人说太匠气,但能被称为流派就很有可取之处,它有关演员模型的提炼还是很不错的。”
“你刚才说的笑,像姚大嘴……呃,那个很灿烂的笑。”甘敬说话中嘟囔了一声,给李早瑜一个露出牙龈的大笑。
李早瑜等到老大笑完问道:“甘哥,你刚才说是谁的笑?我没听清。”
甘敬翻了个白眼:“就是那么个意思,你再看,这种笑中带泪,蒋文丽的一段戏。”
李早瑜又没听清名字,但这不妨碍她欣赏甘哥眨眼间热泪盈眶下的笑容,真·笑中带泪,转眼还有点风骚。
“表现派很强调对不同角色特征的提取,你得多研究多练习。”甘敬收起笑脸,“忘掉我和你说的体验派,这样说可能不合适,但你有迷惑就去看看你疑惑的情景里别人是怎么演的,戴上别人特征的面具来触类旁通。”
“记住,表演前的种种理论、思考、学习,最终都是要化为实践。”甘敬提供了个建议,“不要单对着镜子演,你直接买台摄影机对着镜头来就是了。”
李早瑜呼了一口气:“好。”
甘敬喜欢李早瑜的这种听话,对她说道:“如果这样努力还不行的话,那我只能教你最后一招‘神打’了,请角色上身,百试百灵。”
李早瑜一愣,忽然兴奋,问道:“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甘敬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沙雕。”
随即,他起身离开,留下李早瑜一个人郁闷。
明天就是国庆假了,剧组复工已在日程,《无间道2》的拍摄还得和夏研多多沟通,李早瑜的表演状态不是一席话就能扭转的。
学习模仿思考,这其实也是表演的一个实践过程。
甘敬溜溜达达的在别墅里进出几圈,他找到了在研究《无间道2》分镜图的夏研,偶遇了戴着大红监听耳机丝毫不觉风格奇异的马锤,叮嘱了不断接打电话比自己更像个老板的经纪人贺月。
最后,他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客厅门口旁观谢歆和女儿的教学课程,很快就总结出一个词,机械。
甘学思没明白怎么办?
重新拉一遍小提琴。
还不明白怎么办?
再来一遍。
真不明白怎么办?
没关系,继续。
这种机械的过程中,甘敬发现自家女儿在寻找小提琴的音准上还真是有点小问题。
他一边凝神继续观看一边反思对待女儿的态度。
不知不觉,甘学思结束学习已经推着小轮椅溜进客厅找爷爷去了,谢歆走到甘敬身边发现他还在思索。
“想什么呢?”谢歆问道。
“你觉得二思在小提琴上的天赋怎么样?”甘敬回神。
谢歆笑了笑:“刚开始学能看出什么天赋?这也是要苦练的,就像你教李早瑜一样,光用嘴说能行么?”
“可我觉得李早瑜挺有天赋的,二思好像就差点。”甘敬这样说着,脸色却挺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