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驾马车出了长安,在官道上一路疾驰。雁儿拨开帘布,驰道上绿树成荫。艳阳下的玉鞍珠辔,襄王的黛蓝薄衫,让她移不开眼。
晌午赤日炎炎似火烧,正值人倦马乏时,程靖寒见沿途有家酒肆,便让众人休憩片刻再走。
马夫将马系上木桩。雁儿注意到他们前脚进门,后面便有数名便服侍卫跟了进来。
一间酒肆瞬间满满当当。
“雁儿?”程靖寒喊着走神的她,指指小厮,“你要吃些什么?”
“羊肉馎饦。”雁儿随口说道。
他们两人独坐一张食案,小苕、阿坚与马夫紧邻而坐。其余人围着他们或远或近地坐着。
雁儿压低声音道:“郎君好大的阵仗。”
他扫了一眼,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大略半个时辰后,雁儿饭毕,放下手中竹着,上半身向他倾来。
“郎君。”雁儿注视着正在悠悠呷茶的靖寒。
“嗯?”
“我要骑马。”雁儿期待地盯着他,怕他不允又补充道,“马车里太闷了。”
“你有小苕陪着,还会闷?”他饮完茶,展开素面折扇,不紧不慢地摇着。
“不是,是……”她一时说不利索,“妾好久没骑马了。”
“那年你于禁苑驰马,把兰兰的腿都骑折了。怎么,还没骑够?”程靖寒衔笑看着她。
“我……”雁儿因暑热而微红的脸颊,更红了一层。
他见雁儿心有不甘,顿觉有趣。细想来,她自离开北疆,再无纵情驰骋之时。
“阿坚。”他偏头唤道。
“郎君有何吩咐?”阿坚方饮了一海碗。听得他开口,赶忙将茶盅放在食案上,起身来到他身旁。
“一会你将马给雁儿。”
阿坚摸着脑袋,直愣愣问他:“那小的怎么办?这山高水远的……”
他似是悟到了什么,蓦地靠近程靖寒耳畔,低声道:“郎君莫不是要小的与娘子同乘一匹……”
“噗……”未及程靖寒开口,小苕乐得喷出一口茶水,抚胸顺气。
程靖寒哭笑不得,用扇柄敲了下他脑门。
“见天的胡言乱语!”他转过头,吃了口茶,语带无奈,“雁儿骑马,那你就去坐马车。”
“小的?坐马车?”阿坚瞪大了眼。
“你不愿意?”
雁儿与小苕同乘马车。她去骑马,自己便与小苕一起……
他稍作盘算,嘴上咧开一道弧,露出八颗牙来。
“你要不愿意……”
“乐意之至!”阿坚呵呵笑着,接过话来。
靖寒和雁儿两人都被逗笑了。
“傻子。”小苕低头,暗嗔道。
“自楼台一别,吾夜夜辗转反侧,盼君雁字传书……”卿兰坐在书案前,咬着羊毫笔杆,念念有词。她皱着眉,扯去信笺,另拿起一张桃花笺,蘸笔写道:“雄雉于飞,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实劳我心。”
她思量片晌,又换一张:“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如此这般,他可否会认为我太过轻浮?”她盯着案上的桃花笺,自言自语。
凤阳阁中早早置了瓷缸,舒爽的凉气随着彩扇的转动飘出。她心头烦燥,仍觉屋中闷热非常。
她将花笺拂到一旁,起身趋步走至庭院。繁茂的榕树上,夏蝉正在不知倦地鸣叫。
她私下通过阿忠,给岳平秋传了两封信,均是石沉大海。
她不知岳平秋有无用上她给的药,也不知他有无留下镶金铃。
唯一得知的是他在京任校书郎一职。
“嗳……”她搅着系带,长吁短叹。
夏风阵阵,吹得她头脑愈发昏胀。她忽地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公主,这万万使不得。”阿忠连连摆手。
“好阿忠,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吾会尽快回宫的……”阿忠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叹着气郑重地将腰牌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