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方颌首,门被“砰”地撞开,绿珠双目惊惧,手上沾着血迹。
“不好了!太子妃血崩了!”
程卿兰笑容僵在唇边,她一把推开众人,冲到太子妃床榻前。一旁的御医正收拾着药箱。
“太医你再看看……”她掣住御医。汗滴如雨的御医挣脱不得,叹道:“仆医术有限,实是回天乏术。现下只能吊住娘子一刻……”
女子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打转,这点贵眷娘子与市井农妇并无不同。
深重的绝望沉沉压在心口,她跪坐于地,扯着御医的袖管,不愿松开。
“兰兰,让他走吧。”躺在榻上的太子妃声音低弱而温柔。
风呼呼吹开一扇窗扇,冰凉的雨点溅在清越毫无血色的面庞上。
“太子妃不能受凉!你们都是死人吗?”卿兰理智骤失,叱骂着下人。
“别这样……”清越轻轻捉住那只替她擦拭的手。
“吧嗒”一滴泪打在太子妃侧颈,兰兰心慌意乱地擦着,却怎么也擦不干。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答应了哥哥,你不能让我食言而肥啊!”她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小郎君的阿耶未归,再没了阿娘,您怎么忍心呢……”
殿下……太子妃虚弱地动了动手指。
皇后丧礼当日,她懵懂地跟母亲进宫。在一片缟素中,她见到程靖寒笔直跪在蒲团上,一声不吭。透过那双泪眼,她窥到了眼眸深处掩藏的清傲,心弦被莫名撩动。
那年她十二岁。
从此她便陷入那双眼眸之中,无法自拔。出嫁那天,她如坠梦中。能与心上人并肩而立,为他生儿育女,人生何期?
他敛起锋芒,隐去孤傲,她倾尽温柔只为他展颜。只是那样的眼神,她再未见过。
“阿蛮,孩子便叫阿蛮罢。”如野草般肆意生长,粗野坚韧。他……会喜欢的罢。迷蒙风雨中,她好似看到郎君缓缓而归,浅笑向她伸出双手。
她试图抓住他的手,冰凉的触感从指间渗入胸腹,她徐徐阖眼,兰兰哭泣的容颜如浮云尽散。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平王拖着迟滞的步伐推开殿门,迎上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
“陛下,龙驭宾天了。”吴内侍苍老疲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炸开死寂一片,悲泣声此起彼伏。
金昭仪分身无术,向他投来探询的余光。平王似是被骤然的悲痛击垮,无视四周纷乱,自顾自地走至殿外。瓦檐下雨如断线之玉珠,连绵掷地。
太子滞留北疆,作为先帝第六子,他将以稳定政局之名,登上皇位。阿耶弥留之际,除交代后事外,曾捏着他臂腕,迫他起誓。
皇帝驾崩,誓犹在耳。丧钟哀音穿透雨雾,他闭上眼,背手而立,风声夹裹着雨声在他耳边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