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穆的死讯呈送至北昭时,北昭王悲痛难耐,胡都古气得直道要端了南国。反观穆赫,震惊之余是出奇的冷静。
“四哥,穆穆没了,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胡都古追上驰骋的穆赫,红着眼愤懑问道。
穆赫勒停黑马,注目眺望草原牧场复又焕发生机。
直觉告诉他此中必有蹊跷。程靖寒又在玩什么花样?
是夜,北昭王急召穆赫觐见。
“父汗。”穆赫抚胸躬身。
“我已修书一封,不日送往长安。”他推过手头折子。穆赫会意恭敬接过。
在阅至“联姻”两字时,他眼神一紧,蓦地仰头道,“父汗……”
北昭王抬手截断他话头,语重心长道:“我知你无再娶之意。但两国联姻,真心是最不紧要的东西。你打小长于王廷,自当知晓这个道理。”
年过半百的北昭王脸庞几道沟壑深嵌,双鬓间亦添了花白。
“此事若成,吾要你亲去南国走一遭……”他疲敝的声音缓缓响起。
穆赫按下万般不愿,未有驳斥。
“饶他是什么东西!”胡都古忽地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语气粗鲁,“他们害死了穆穆,额祈葛你还要求娶他们南国的公主?”
“这窝囊气你能咽,我咽不下!看我铁骑踏平他长安。”他余恨未消,手握上腰间宝石刀鞘,气鼓鼓地吼道。
“就凭你手上这叁两支游勇?”北昭王摇摇头,“生老病死自有天数。南国不复昔日雄健是真,但我们经此一役,北疆方才安定。谁再挑起战乱,便是我北疆的罪人。”
“父汗!”他还欲争辩,被身旁的穆赫冷觑一眼,斥道:“胡都古!别说了。”
“父汗所说,儿铭记于心。待南国答复后,儿即刻出发。”
北昭王欣慰颌首。穆赫单膝跪地,脸上一潭死水。
春意正深,西府海棠浅粉秀丽,蓝蝶翩跹,禁苑芍药牡丹恣情浓烈。春酣醉人,却难染宣政殿阴云笼罩之肃杀。
“圣人,北昭既愿息事宁人,甚至再度联姻,对南国不失是桩益事。”
程靖寒眉头蹙成死结,阴沉着脸。
“如今圣人膝下无女,先皇唯有一适龄公主,乃敏宁公主……”右丞吴勉中手持玉笏俯身道。
“不准!”程靖寒厉声否决,让堂上众人均是一怔。
坐在这镂金王座上,他自然知晓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可他曾应诺阿娘,护她一世喜乐。
远嫁北昭,自此不见长安,于她何其残忍?而他也唯有这一个嫡妹。
面对朝臣诸多劝戒,他只铁了心不松口。程靖寒太阳穴突突跳着,浅绛袖口下的手攥成硬拳。
此时王卿暗戳端立的林豫,似在要求其表明立场。从始至终,林豫面色铁青,紧抿双唇,不曾开口说话。
“两国和亲乃常事,圣人不可……”
“圣人!”王卿苦心劝慰之语被林豫生生打断。他从容出列,鞠身作揖,掷地有声道:“圣人所言甚是。敏宁公主……不宜出降北昭。”
一语既出,朝堂皆惊,顿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