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沾着无奈,再不敢剥夺她的乐趣。
在小女人的存心戏弄之下,欲望冲理智叫嚣,失陷与忍耐缠斗。于是被恩赐得以接近她,原本该是意望得偿的一夜,却变作了万分难熬的一宿。
当日夜半时分,宫禁。
殿内的灯烛已换了一茬,杨莺却仍然坐在帘栊之后,目光空散,许久不曾言语。
白日里被那胡女当众奚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右脸的巴掌印消退了些,可心中如蛆附骨的耻辱感,却怎么也平息不下去。
怎么就沦落到今时今日的地步了呢?杨莺扪心自问。
倘若当时就认命与那小医官相守这世,即使贫穷即使没有她想要的富贵与地位,可她知足一些,是否也不用被人肆意推搡,更不会在这偌大的后宫空守年华,等一个可能再也不会出现的男人。
但时至今日,她的憎恨中,已浸着太多人的影子。
将她从老家接走,却只为作践她的杨绮玉。不顾脸面夺了她所爱的关氏女。高高在上,险些害她万劫不复的麓安。给过她柳暗花明的希望,她亦帮着除了心头大患,却在封位时连个修仪的位份都不肯给她争取的周太后。还有这后宫之中,与她争宠对她极尽嘲讽的一众妃嫔。
一个两个,她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
而除此之外,她的怨望里头,也盛着几幅不同的面容。
不自量力要去救她且娶她的小医官,对她的情意视而不见的裴府三郎,还有曾与她情意缠浓,却又将她抛之脑后弃如敝履的大琮帝王,贺博正。
痴妄、盲眼、负心,三个男人各有其罪,可偏偏不是每个都能如她那亡夫一般任她左右!
污浊之气冲入脑中,被种种不甘所催,杨莺双眉紧凑。正将嘴皮子咬得发白之际——
“娘娘!陛下来了!”宫人倏地高声禀了这么句,语气中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紧接着,有道阴柔的声音低斥道:“蠢货!陛下仍在热孝之中,夜至妃嫔寝殿的事莫要声张!”
杨莺听出来,这是亲侍于贺博正左右,且深受他信任的总管太监,谭良吉。
一时以为自己出现幻听,杨莺急忙起身,跌跌撞撞向外行去。
才向前走了几步,果见华服男子朗笑而来。
“陛下?”
“莺儿。”
一声缱绻的唤,直将杨莺从极重的怔愣之中扯出。她猛地打了个冷噤,抬手遮住右脸:“陛下怎来了?臣妾,臣妾今日姿容有损,怕是会……”
“朕已知,莺儿受委屈了。”男人大步上前,双掌抚上杨莺的面颊,目中是一览无遗的疼惜:“朕适才已下令将那胡女发配去宗正寺。不过一蛮夷女子罢了,竟敢伤了朕的莺儿,委实该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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