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身松松垮垮的行衣,戴了顶伶人才会戴的花脚幞头,打扮虽滑稽,人倒坐得腰直板正,动也不动地盯着手时的鱼杆。
原来这位皇帝大晚上不睡,却是在这处垂钓。
关瑶摒着息走过去,欲要开口请安又怕惊扰了那静谧的饵线,再见孟寂纶也不曾看她一眼,便干脆站在他身旁,安安静静地等着。
约莫两柱香后,那铒线被向下扯了扯,当是有鱼上钩了。
垂钓之人抬手起杆,将线从水中提出,那饵上果然挂了一尾鱼。
孟寂纶哈哈大笑地看着那鱼扑腾了片刻,最终却连杆带鱼一道掷回湖中,再拍了拍手,回头看关瑶。
“你怎么还在宫里?没跟那个眯眼皇子回北绥?”开口便是这话,竟是记住了关瑶。而未等关瑶答话,孟寂纶又喃喃自语道:“哦,他好像摔断手了。胡蛮就是胡蛮,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就敢到处讨女人,也不怕下回摔折了腰。”
关瑶正思索着怎么接腔时,话多的大虞皇帝又问她:“听说你是西钊人?”
“……”关瑶默了下:“传闻小女……应当是东罗人?”
“哦,东罗人啊?”孟寂纶瞧着不甚感兴趣的样子:“怎么就你一个人?渊儿没陪着?”
“小女又不是太子殿下什么人,他怎会陪着……”关瑶声音发闷。
孟寂纶了然地瞥她一眼:“闹别扭了?是他不够体贴,还是不解风情,又或是他给你脸看了?”
见关瑶抿了抿唇不说话,孟寂纶随手指了个位子给她:“坐罢,说说看怎么回事?”
关瑶坐是坐了,可还真没头绪该怎么与这位瞧着又状态正常的皇帝说。且她心中还暗自狐疑着,这位日夜颠倒明明诸事不理的九五至尊,又是怎么晓得她和裴和渊之间的事?
“怎么?不想同朕说?”孟寂纶懒洋洋地向后一靠,立马有太监过来当人肉背垫。
大抵是嫌幞头咯,他又抬手扯下幞头。
幞头一摘,束也未束的发就那样披了满背,使得这位帝王在夜色中很有些阴柔感。
若观轮廓,这父子二人骨相眉眼确有相似之处,但这位皇帝笑敖闲散,骨子里透着风流劲儿,而裴和渊则雅疏寡漠,气质偏较清冷些。
可转瞬,关瑶又忆起裴和渊的另一面来,又何尝不是欢谑跌荡,有他这位生父的影子呢?
想起还未回答这位皇帝陛下的话,关瑶斟酌道:“没闹别扭,只是殿下……不喜欢我罢了。”
一阵夜风掠过湖面,激得关瑶打了个冷颤。她偏首去瞧孟寂纶,却见这位天子半阖着眼没有反应,也不知是否睡过去了。
关瑶欲向伺候的太监询问两句,可那人却老老实实当着肉垫,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轻,根本没有搭理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