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爷爷走的时候跟我说,不要让我怪你!”奶奶嘟囔着,声音哽咽。
小醉听着,却只是惭愧的低着头。
“但是我怎么能不怪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奶奶气急的站起来,拄着拐杖走到她面前去,抬手就是一巴掌。
小醉却只是侧着脸,任由脸上火辣辣的那么疼。
但是她知道,这一巴掌她是活该,她该受着。
她没让爷爷见最后一面,她是罪人。
“奶奶,不要打我妈咪!”阳阳立即说。
奶奶生气却因为重孙的话然后转头走回去又坐在咽气的老头身边。
“妈,消消气!”傅妈妈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婆婆会动手打人,但是老太太就是那嫉恶如仇的性子。
只能让婆婆消消气,现在全家人都不敢惹了老太太生气了,老太爷已经走了,他们不想再让老太太也有问题。
一向坚定的心也会被那一巴掌震惊,仿佛抽在了自己的脸上。
但是他就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她竟然还知道回来?
于是,再痛,也若无其事!
“妈咪,你疼不疼?”当家里人都忙开,小醉一下子站不稳的坐在旁边的椅子里,阳阳抬手摸着她被打肿了的脸担心的问。
这一巴掌,反而让她平静。
小醉摇了摇头:“妈咪没事!”
可是,在最危险的时候有弟弟。
在最失落的时候有儿子的安慰,这一刻,看着儿子那心疼的眼神,她的心里暖暖的,很感动。
只是一颗心,仿佛被抽干了水分,那么干瘪的,快要喘息不来,心里总不自禁的就寻找那个人。
阳阳轻轻地替她擦着泪:“妈咪不哭了!”
当傅忻寒去了院子的时候,她才跟阳阳分开,忍不住跟了出去:“忻寒!”
轻声叫他,然后踩着那几公分厚的雪走到他身后。
柔荑轻轻地抬起,她想安慰他,她知道他现在肯定难受极了。
她知道他怨她,但是这件事一过去,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定会原谅她的。
她这么想着,安慰着自己,然后轻轻地抱住他,脸贴在他的后背:“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来的这么晚!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在这时候生气!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这么失望!
但是忻寒……
原谅我!
原谅我不能第一时间陪你回来!
原谅我不能让爷爷看我最后一眼!
原谅我这么让家人失望!
他无声沉吟,低头看着胸口那双柔荑,不自禁的嘲笑,那刀削斧劈的轮廓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悔恨:“如果当初我们没有重逢,又或者是重逢后只当陌生人会怎样?”
她的心一荡,以为自己听错了。
脸贴着的布料,那样冰冷生硬。
这样冷的三更半夜。
“小醉!”他轻轻地叫着她。
那样的无力,无奈,心痛。
抬手轻轻地抓着她冰凉的手然后转了身,眯着的凤眸紧盯着她的泪眼朦胧:“你怎么能这么任性?”
什么时候任性不好?
偏偏这个时候还要跟他使性子。
他也知道自己昨天晚上不该那么晚回去,他也知道他不该丢下她去别的房间睡觉。
但是今天他给她打电话说的是爷爷病危啊。
这么大的事情面前,她怎么能分不出轻重?
他一直觉得她虽然任性了些也是以前留下的大小姐性子,大事面前她是很分得清的。
而且她一直也不是个会分不清的人,但是今天,他真真正正的感觉到了那一点,她真的分不清。
这个时候跟他恃宠而骄,他接受不了。
仿佛一阵狂风刮起,夹杂着已经冷硬的雪片,就那么飕飕的从她的脸上刮过,留下一道道红色的痕迹。
那样疼……
小醉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全都窝在心里,像是一团乱麻不知道要先说哪一句,然后一句都没说出来。
不是那样的,她没有在这时候耍性子,但是……
“我们离婚吧!”
他无法原谅,爷爷离世这么大的事情上她这么不认真。
他爱她,爱到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但是,这都不能成为她任性的借口。
那一刻,她的眼前的一切都是黑的。
她再也看不清他。
那貌似怜惜的眼神里,深处竟然那样的冷漠。
离婚……
他竟然跟她提了离婚。
黑夜被白雪渲染,偶尔还有风把雪花继续刮下来,而她静静地站在那里。
那高大的身材不再遮挡着她的视线,从她身边离开进了房间里。
而她就那么寂静的站在院子里。
我们离婚吧……
到底如何才能做到?
就算知道他曾经那样对爸爸她都做不到,说不出,但是今天,他竟然那么轻易地说出那句话。
她的心突然痛的要窒息过去。
眼泪流着流着就干了。
哭着哭着,就笑了!
风越来越大,她只穿着风衣站在院子里,小脸不多久已经冻的发紫。
但是,她都感觉不到了。
因为,心死了!
麻木了,什么都不敢叫不到了。
是谁变了?
还是谁忘了?
曾经的山盟海誓,甜言蜜语。
曾经的一生一世,执子之手。
黑发上沾了点点的雪花,像是泛着星光。
终于,谁都忙的管不了她。
而她就那么呆呆的站着。
阳阳在门口藏着,过了一会儿看到妈咪站不住的要倒下,倔强的立即跑过去:“妈咪,我们回房间吧!”
温热的小手抓住她冰凉的柔荑,那一刻,那温暖,迅速地蹿遍了她的半只手臂。
眼泪再度热起来,她垂下了眸子,在自己还没冻僵之前跟儿子进了房间。
后来天快亮了,邻居来帮忙,之后的一天,便是一场盛大的丧事。
而她,只是站在他身边,静静地跟随着,感谢,流泪,微笑、
丧事办完,他坐在沙发里颓废的像是随时会倒下去。
她站在远远地看着,终是到了厨房里去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出来。
当眼前的茶几上,玻璃杯里冒出来的热气,那清澈的水,那发红的柔荑。
他才微微的抬眸,迎上她貌似平静无波的眸子,他已经没力气再猜她到底在想什么,到底什么意思。
“谢谢!”
她的心一动。
“谢谢你今天还配合我演这场戏!”
她的心像是在被狱卒鞭打着,伤痕累累却无法言痛。
“你可以走了!”
但是最终,最痛的,却莫过于他把她从身边赶走。
那一刻,她的眼睛再度模糊。
滚烫的眼眶红了,她却只是低了头,不经意的触摸到手指上的婚戒,眼泪瞬间淌下来。
唇瓣微微颤抖,红润的小脸上竟然还有一丝丝的微笑,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他。
然后转身,
离去。
没有人在意她了。
大家都很累,都忙了一整天。
这个夜晚,她走出了家门,然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带手机。
但是车子很快的出现在她眼前。
她已经看不清,但是太熟悉,于是上了车。
坐在副驾驶。
只是落泪。
又是一个黑夜。
从前天晚上两个人没在一起睡开始……
从昨天上午睡了一大觉昨天晚上赶到这里之后开始……
从他说离婚开始,
从他让她走开始……
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是在哀悼着什么。
爷爷走了!
她也失去了他。
这么冷漠的夜,偶尔一阵大风刮过,还是会有雪花飘起来从车窗经过,却染红了她的眼。
这么冷的冬天,像是回到了六七年前,她自己带着阳阳在美国,阳阳生病的那个夜里,她背着他去拦车的那个夜晚。
终是忍不住的大口喘息,
终是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终是忍不住几次抽泣,
再也停不下,那痛,不停的蔓延。
蔓延到她的每个细胞,
蔓延到她的每一滴血。
一颗心,真的受伤了!
而那位警官,今晚倒是也出奇的耐性,本来等了这么久不能回城很心烦,但是这一刻,倒是很专心的在开车。
“爸比,我妈咪呢?”阳阳从房间里跑出来,已经找了好几个地方找不到他妈咪。
偌大的客厅里,却显得那么的没有生气。
就连说话的时候,热气都那么清晰可见。
外面很冷吧?
他的心里打了一个寒颤。
从昨天下午开始就下雪,昨晚外面的雪就很厚了,今天……
他像是突然想到些什么:“阳阳,跟你爷爷奶奶在家乖乖的,我去找你妈咪!”
然后拿了外套就往外跑。
她什么时候那么听话过?
如果她真的那么听话为何不早点跟他一起回来,或者是晚那么一会儿也行,他都不会怪她。
她今天怎么那么听话?让她走就走了?
阳阳站在门口,着急的想要喊句什么,最终却还是忍下了。
希望爸比能把妈咪找回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反正……他们是经常吵架的,不过一般妈咪比较没有骨气……
反正……还是不由的心疼妈咪。
但是她已经走了,当车子碾过门口的印记被他发现,那长长地一道,已经忘不到尽头。
雪与天相接的地方,他的心像是悬在了半空。
唯有开车去追,追那个固执的,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真的放下的女人。
真怕她那开车的烂技术在这个鬼天气里会出点什么事。
而这么白的夜,被白色渲染着的黑夜。
明明关着车窗,外面的风吹过却如此的清晰。
而她早就不知道今夕是何年,回去的路上根本不是她开的车。
出了县都没用多长时间,警察叔叔的开车技术也是非常不错的。
在往城里走的路上反而是有除雪的工人在加班加点,小醉也只是靠着座位里痴痴的望着外面。
有个地方因为积雪过后已经被堵,初雪工人朝着他们摆了摆手让他们走另一条道。
警察叔叔没听清楚还下车去咨询,拿出证件后当地的管理人员立即跟他把事情一五一十的汇报着。
而她的心里却好像被印上了那几个字,我们离婚吧。
然后再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外面的一切。
却是不由得笑了下,果然有证的人了不起啊。
警察叔叔又回到这边:“前面有个下坡积雪未能及时清除,我们转另一条路。”
她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继续上路。
他们刚走没多久傅忻寒就来,工人说:刚刚有对警官夫妇也是从你们那个方向过来,刚刚绕那边走了,你也绕那边吧!
他只是往那边转头看了一眼,点头道谢后离去。
他才不需要别人指路,他对回家的路早就熟悉。
只是警官夫妇吗?
完全没跟小醉联系在一起,上路调车。
要回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
车子停在海悦门口:“还是省里的效率快,路面上除了草丛别的地方基本见不到雪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