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刚刚坐下一分钟不到,突然看见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优雅从容地走进餐厅里来。
反射性的,她手肘撑在桌子上竖起手掌遮住自己半边脸,紧张得有种想要钻到桌子底下把自己藏起来的冲动。不过还好她从指缝间看见他并没有往她这边看,而是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径直朝着包房区走了去。
心,在噗通噗通地狂跳,闻菀汀紧张得连手心都冒了汗,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缓缓露出一抹自嘲和苦涩,觉得自己这种做贼心虚的样子实在可笑。
可怎么办呢?她就是心虚啊!
从下午咬了他之后,她换了衣服就偷偷跑了,羞愧得没脸见他。然后一直到现在都还是心神不宁,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里,让她纠结得快死掉了。
但是,她不后悔!
或许是冲动了点,或许是无耻了点,但那真的是她一直想做的事。嗯,早就想吻他了!
虽然是她强吻了他,但他也不吃亏啊,那可是她第一次吻男人,也是第一次跟男人吻……
他害得她的心这么乱,居然还这样无处不在,是想逼死她吗?
闻菀汀,你在怕什么?你只是喜欢他而已,又不是犯下了多大的罪过,又必须这样畏畏缩缩吗?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恨铁不成钢地大声指责她的懦弱。
她醍醐灌顶,本是纠结的心豁然开朗。对呀,怕什么呢?不就是喜欢他吗?不是偷不是抢更不是犯法,有什么好怕的?
既然强吻这种丢脸的事儿都已经做了,还差去跟他表白吗?
是啊!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她这张脸丢一次是丢,丢两次也是丢,何不趁现在自己还有那么一点勇气去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喜欢你,钱濬!
闻菀汀,去跟他说你喜欢他。对!现在就去,立刻、马上!
如果现在不去说,或许下一分钟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没了,更或许过了今晚他明天又走了,更更或许他这次走了他们此生就真的错过了。
她第一次喜欢一个男人,可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就无疾而终,就算明知他心里爱着别人,但最起码她应该让他知道她的心意。不管结果如何,只要努力过了,才不算辜负自己的心。
心里如此一想,她立刻站起来,对候在桌边等待点餐的服务生说:“如果我朋友来了我还没回来的话,你就跟他说我去洗手间了!”
“好的!”服务生噙着礼貌的微笑轻轻点头。
交代完后,闻菀汀暗暗咬紧牙根,硬着头皮朝着包房区走去。恰巧,她走过去就看到刚才给钱濬领路的服务生,她连忙伸手拉住服务生。
“请问刚才你带领的那位客人在哪间包房?我是他的朋友,很久没见了想去跟他打声招呼。”
“668房,我带您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好的!”
婉言拒绝了要为她带路的服务生,闻菀汀用力抿着红唇隐忍着心里的紧张,慢慢往前找寻着668房。
很快,她站在了668包房的门前。她盯着门房号看了足足两分钟,却始终不敢抬手敲门。
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鲁莽,怎么可以这样贸贸然就来跟他表白呢?万一他现在正有什么重要的约会呢,或是在跟家人朋友聚会什么的,她这样进去叫什么事啊?
算了,还是走吧……
心里打了退堂鼓,她懊恼地咬着唇正欲转身走,却在这时,包房的门被人从内而外拉开了。
是抱着餐单的服务生,见了她站在包房门前以为她是这间包房的客人,便对她礼貌地微微一笑,连忙侧身而站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闻菀汀顿时骑虎难下,走也不是进也不是。咬唇微微犹豫,在服务生那微笑的注视中,走是不太可能了,最后她只能扯着唇角对服务生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一边硬着头皮抬步跨进包房里。
好在包房的门口有一道玻璃屏风,不透视的磨砂玻璃可以很好地将她整个人遮掩着,让包房内的人看不到她。等服务生走了她再偷偷出去好了……她默默地想。
嗯,一切都按照她想象中的那样发展着,她进了包房后服务生就体贴地关上了包房的门然后离开了,而她则躲在玻璃屏风后暗暗松了口气。
包房里很安静,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嘈杂,看来包房里人很少。
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她想在出去之前看看他和什么人相约,会是女人吗?会不会是他喜欢的那个女人呢?
用力咬着红唇,她屏住呼-吸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偏着脑袋去偷-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英俊不凡却略显憔悴的脸庞。男人脸色冷峻,目光哀戚,高大的身躯弥漫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那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绝望……
明明是高贵优雅宛若城堡里的王子,可看起来却失魂落魄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那满身的哀伤气息,让见者揪心,忍不住深深的同情。
即便与这个男人只是陌生人,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从他骨子里渗透出来的绝望叫——生无可恋!
闻菀汀很好奇,这个俊美的男人到底遭遇了什么居然会绝望至此?
而他,又是谁?与钱濬又是什么关系?
磨砂玻璃门让里面的人看不到她,同样也让她看不到里面的人,而从她的那个角度,最多也就只能看到陌生男人,不过从整个包房的安静程度来看,餐桌上应该只有钱濬和陌生男人。
虽然心里有很多疑问,但她也不好出去打扰他们,只要他约见的不是女人她心里就舒坦多了。
用力抿了抿红唇,闻菀汀决定先出去,等他结束了这里的会面再说。
轻轻转身,像小偷一般蹑手蹑脚地挪到门边,然后她伸手去开门——
“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上门把手的时候,里面的陌生男人缓缓开口。
这个声音……
闻菀汀的小手僵在半空,狠狠蹙眉,脑海里似是有什么一闪而过,可闪得太快,她没抓-住。
这个声音她是在哪里听过吗?怎么好像有点耳熟啊……
“上午!”
另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接着响起,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淡漠,是钱濬!
餐桌上,两个男人相对而坐。岺子谦微微垂着眼睑,看着桌上晶莹剔透的红酒杯,修-长的手指沿着杯口轻轻游-走,神色游离。而钱濬就淡淡地看着他,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岺家大少变成今天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五味陈杂。
“会留几天?”岺子谦缓缓抬眸看向钱濬,问。曾经的好友,如今却变得疏离,难免感伤。
九儿出事后,钱濬也走了,于是在这个犹如炼狱般的城市里,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三五天吧!”钱濬一只手搁在桌面上,修-长完美的手指像弹钢琴般轻轻弹动着,漫不经心地淡淡回答。
“一定要走吗?”岺子谦布满哀痛的双眼泛着一抹不易觉察的期盼。
“这里还有什么值得我留下来的吗?”钱濬唇角泛起冷笑,讥诮道。
“这里有你的家人,有你的朋友——”
“但没有九儿!”
钱濬饱含指责的一句话,生生堵住了岺子谦的嘴,他的眼底划过一丝伤痛,心如刀绞。
“……对,没有九儿……”岺子谦僵了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嘶哑而颤-抖,控制不住地微微哽咽。。
他的九儿没了,他的孩子没了,他的心,他的魂,他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岺子谦缓缓垂眸,掩饰着眼底的灰败,几不可闻地喃喃,“阿濬,对不起……”
九儿,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九儿!”钱濬一贯的温和早已不见,全身弥漫着一股冷厉之气,充满愤怒的声音全是斥责。
“我知道。”岺子谦神色哀伤,凄苦一笑,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喃,“我对不起她……”
他的声音太过悲伤,让本是愤怒得恨不能狠狠揍他一顿的钱濬心生不忍,其实他的痛苦,任何人都看在眼里。
暗暗磨了磨牙,钱濬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子谦以为九儿死了,可实际上九儿现在远在新西兰活得好好的,还生了一个圆乎乎嫩汪汪的小丫头,所以既然九儿没事,他也不忍过多地苛责正痛苦不堪的好友。
沉默了半晌,钱濬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沉浸在悲伤里的岺子谦,微拧着眉头,问:“子翊说你还在找?!”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岺子谦狠狠咬着牙根隐忍着心里的剧痛,无比坚定地说。
对!他还在找,这十个月里他命人沿着江河不停的打捞,誓要找到他的九儿为止。
哪怕心里已经绝望,可只要一天没有找到九儿的尸骨,他就一天不会放弃。虽然茫茫江河之中,如果九儿真有什么不测的话,那要找到她无疑等于大海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