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一桌菜,都是陆觉爱吃,陆妈妈眼里闪烁着泪花看着陆觉进餐,不住的抹眼泪。
这种感觉,好似劫后余生,她没想到,那个年轻人说的话,真的应验了。
她的宝贝儿子回来了。
“陆觉啊,还吃吗?妈妈给你去装。”
她亲自起身要给陆觉装饭,陆觉却放下了碗筷。
“妈,我吃饱了。”
“怎么不多吃点,是不是阿姨做的菜不好吃?不然,妈妈亲自下厨给你做一个?”
陆觉伸手,温暖的大掌握住了陆妈妈的手。
“妈,真的吃饱了。”
“我的儿子啊,妈妈看着你就像是再做梦一样,妈妈以为……”
说着,她眼底有蓄了泪水。
陆觉伸手替她抹去泪水,柔声道:“妈妈,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担心了。”
“恩,好儿子,你赶紧去洗个澡,妈妈让阿姨去你公寓拿衣服,你再妈妈这住几天,你看你瘦的,在监狱里肯定没吃好,妈妈要把我儿子掉的肉都给补回来。”
“妈!”陆觉不想让陆妈妈失落,可是,这几年,他早已经习惯孑然一身,何况,他和他继父之间的关于,有点儿淡,这顿午饭,他继父也不在,阿姨说早上就出去了,大概知道他要来吃饭所以中午就没回来。
陆觉心里明白,就是怕大家在一起不自在,所以才刻意避着。
陆觉也怕尴尬,于是即便知道陆妈妈或许会伤心,却也不得不开口,“我还是回去住吧,我没什么事。”
陆妈妈闻言,眼底闪过几分失落,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外面的天色:“那今天,妈妈和你回去住吧,你家里那么久没住人了,总要收拾收拾。”
“好。”
吃好饭,陆妈妈开了车,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那架势,大约是要去住一阵子。
临行前和保姆交代了几句,陆觉坐在车里,目光从她妈妈背影上,落在她妈妈身后这座算不上很大,却处处透着温暖的房子。
暖黄色的外墙,种满了鲜花的草坪,二层简约的别墅,雕花门窗的阳台,阳台上悠闲的躺椅和咖啡台,一切看上去都像是午后的阳光一样,有些慵懒,却温暖到恰到好处。
这座房子比起boss的富丽堂皇的大房子,或许一文不值,可是那个阴森的如同冰窖一样的地方,他想,她妈妈的离开,是明智的。
如今连他,也想彻底的逃离那个地方。
撇清和那个地方任何一丝瓜葛。
陆妈妈交代完回了车上,笑容慈爱的看着陆觉:“我让阿姨晚上买点菜送过来,你那公寓附近我上次看过,没有商场,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买菜。”
“妈,我们出去吃就行,周围有很多餐馆。”
“傻孩子,妈妈都多久没给你做饭了,你就当满足一下妈妈吧,系好安全带,走了。”
陆觉心里,暖暖一股感动。
系好安全带,靠着躺椅,陆妈妈柔声道:“睡会儿?”
“恩。”
疲累,席卷而来。
在监狱的这三个夜里,他没有一天睡过好觉。
痛苦就像是淬了毒的热油一样,焦灼的他夜夜无法入眠,他无论如何也不明白,boss何以如此冷情。
如果真的是因为陆洋要醒来了怕他成为陆洋最大的竞争对手,但是怎么说,他都是他的儿子啊。
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心寒之中,终于,冷了心。
陆明说,他不过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其实,在boss心里,他连个给人作嫁衣裳的人都不是,他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陆洋的影子。
沉沉闭上了眼睛,有阳光透过车窗玻璃,明明晃晃的在眼前跳跃,半开的窗户,透进来的阳光的气息,风的气息,树叶的气息,花的气息,渐渐的,一切和痛苦有关的东西,都显得恍恍惚惚起来,他的呼吸,慢慢均匀。
陆妈妈摇上了车窗,伸手勾了一个小毯子给他盖上。
看着他沉睡的容颜,眼眶,微湿。
*
安好站在法庭门口,因为没有旁听证而不被允许进入法庭听审。
烈日下,阳光刺的她睁不开眼。
她看着押解朱迪的警车进了法庭,她只来得及和朱迪打了个照面,朱迪就被扭送了进去。
她继续等待,却迟迟等不到押解陆觉的警车。
3点了,应该开庭了。
她惴惴不安,在法院门口不断踱步。
5点的时候,庭审结束,朱迪被押了出来,却依旧不见陆觉。
“朱迪,陆觉呢?”
安好记得不顾朱迪现在的身份,冲上前去询问,却被两个女警阻住了去路,用英文粗暴的警告她不许采访。
安好忙用一口流利的英文表示自己不是记者,自己是其中一被告人陆觉的女朋友。
然后,那个态度粗暴的女警不耐烦道:“他已经被释放了,离警车远一点,不然我们就告你妨碍公务了。”
“释放,什么时候的事情?”
“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去警局问,麻烦让开。”
那个高大的女警,粗暴的拨开安好,安好往后一个踉跄,跌入了一个宽厚的胸膛。
她抬起头。
“秦昊?”
“不是让你在酒店哪也别去吗?”
他扶住她,眼神却落 他扶住她,眼神却落在了那个推安好的女警身上。
那样的目光,无疑是凌冽的,甚至有些阴沉。
那女警,不觉有些心虚,解释:“先生,是她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我刚才的行为或许有点儿粗鲁,为此我道歉,小姐对不起。”
安好看看那女警,又看看秦昊。
他有这么大威风和气场吗?对方就像是变了个人似。
她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借着秦昊的胳膊站稳后,礼貌道:“请问陆觉真的被释放了吗?”
“对,小姐。”
安好猛然转过头看着秦昊,满目欣喜:“你听到没,秦昊,陆觉被释放了。”
秦昊没多大兴致的样子,目光落在朱迪脸上,对朱迪点了点头。
朱迪也勾了一个很平静的笑,对他点了点头。
显然,认识。
安好不免好奇:“你们认识吗?”
“走吧,回酒店。”
“不要,你送我去陆觉家。”
秦昊眉头皱了皱,停下脚步看着安好。
“婗安好,你信不信我有法子让陆觉出来,我就有法子让他再进去。”
安好吃惊:“是你救的他?”
秦昊长臂搂住了安好的腰:“所以,乖一点,我会让你们见面,但是不是现在,现在他和他妈妈在一起,你确定要去打扰?”
安好想了想,又满腹狐疑:“你是怎么说服boss的?”
“上车,我再告诉你。”
“好吧。”
安好妥协了。
想想也是,陆觉刚出狱肯定是个陆妈妈在一起,她现在去,确实有些不合适。
上了车,安好都等不及发动车子,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秦昊慢条斯理的发动车子,倒出停车位,开上了公路,然后,缓缓开口,说了一件安好几乎没法消化的事。
条理清晰,表达明确,这件安好没法笑话的事情,他用了简单的几句话,表述的清清楚楚。
“陆一南会如此对待陆觉,是因为他怀疑陆觉和朱迪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我只是把陆家所有人的dna和血型做了比对,送到他的病床前,他知道是他冤枉了陆觉,和朱迪对不起他的人,是陆明。”
秦昊没有明说是什么对不起。
不过安好二十五年也不是白活的。
一男一女,加上要动用dna和血型比对,除了那种事,还有什么。
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秦昊道:“我顺便告诉他,多国专家会诊结果,陆洋随时有可能死亡,而且就算是醒来也是个废人,根本连生活都不可能自理,常年瘫痪在床,陆洋的全身肌肉早已经猥琐,骨头也趋近坏死,他能依靠的儿子,只有陆觉一个。”
安好再度震惊。
“你是,怎么知道?关于这些所有?”
“朱迪告诉我的。”
“朱迪?所以,你去找过朱迪?”
难怪,刚才秦昊会和朱迪点头问好,安好还好奇他们怎么会认识。
可是朱迪,为何会告诉陆觉这个,她应该知道,这样做伤害最深的,应该是对陆美。
“恩,那天和你从陆觉那回来后我就直接去找了朱迪,我问了她三个问题。”
“哪三个?”
“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极力维护陆觉,为什么杀人前一天会和陆觉说如果我出事,陆美就托付给你。”
“她还说过这样的话?”
“陆觉告诉我的。”
安好以为陆觉和秦昊水火不容,却没想到两人居然会配合至此,陆觉居然会告诉秦昊这些话。
当然,她是不知道秦昊是怎么“逼”陆觉配合的。
“然后,朱迪都回答了你?”
“没,我们约定第二天给我答复,当我走的时候她把陆美托付给我,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告诉我三个问题的答案的,不过我没想到第二天我去的时候,她只给我一张字条,上面写着陆明两个字。”
现在,谜底都已经解开了,有些事情推测起来,就显的那么顺理成章了。
“所以说,boss所谓让我去问陆觉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就是他怀疑陆美是陆觉生的。然后朱迪要杀boss,是因为她察觉boss已经知道了陆美的身世,害怕boss做出对陆美不利的事情。而朱迪之所以把孩子托付给陆觉而不是陆明,是因为她知道陆明不想要这个孩子绝对不会好好照顾陆美,至于极力为陆觉开脱,当然就是希望陆觉帮她照顾陆美,是这样吗?”
“目前来说,是。”
“什么叫目前来说?”
“朱迪和陆觉被指控杀人的这三天,陆明一直游走在各大名媛贵妇,排队酒席之间,过的很潇洒。”
“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显,他根本不怕朱迪说出实情。”
“可是他怎么知道朱迪不会说出实情?”
“所以他不知道。”
安好一怔,有点迷糊糊,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他其实根本不知道陆美是他的孩子?”
秦昊嘴角一勾:“孺子可教。”
安好嗔他一眼:“你才孺子,只是,陆洋真的随时可能死吗?”
“怎么?”
安好淡淡一笑:“我只是想,经历了这一场之后,陆觉该以什么心态面对boss,面对boss对boss再一次的重用,陆明是这样了,陆洋不能活了,boss唯一能够依赖的,再次只剩下陆觉了。”
“你想听听我的想法吗?”
秦昊道。
求之不得。
对秦昊,不觉产生了一种深深的依赖。
安好侧过头,一双大眼睛认真的落在秦昊的脸上,满脸期待。
“他会回公司上班。”
“怎么可能。”
“他是个输不起的人。”
在俺好这件事上,陆觉用性命和他打赌那刻,秦昊就知道,陆觉是个输不起的人。
这明显的矛盾,而且带着贬义,安好几分不悦:“说的你好像多了解他是的,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他绝对不会回去的。”
秦昊嘴角一勾:“他不回去,他能去哪里?”
他的反问,把安好问住了。
从小到大,对陆觉来说,at就是一切,是啊,如果不回去,陆觉又能去哪里。
可是秦昊也说了陆觉输不起,他那样强大的自尊心,怎会允许被boss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像一颗棋子一样?
“为什么,你会说他输不起?”
“他所在意的东西,都会堵上性命。就因为把性命都压上了,所以跌倒的疼痛,可以忽略不计,这一次,他根本没有输,只是摔了个大跟头。所以,他为什么不回去?如果他真的拒绝回到at接管at,那他才是真正的输了。”
秦昊淡笑一声,目光深邃,透着一股智者的高深。
安好看着他的目光,很奇怪心思没放在他这句话的后半截,而是落在前半段。
看着他开车俊美的侧脸,她然开口:“那你呢,你所在意的事情,你会堵上性命吗?”
红绿灯,秦昊停下了车。
看着安好他没回答,而是打开车门站在了车子前面。
转绿灯,后面的车子开始疯狂按喇叭催促,伴随着骂声。
安好面红耳赤,不明白他要干嘛,探出车窗喊他。
“喂,回来啊,干嘛忽然站在那。”
秦昊张开双臂,看向安好:“如果你要离开我,除非把我撞飞一次。”
安好一顿。
这就是他的答案。
心里,莫名的甜蜜,甜蜜之中,却又满溢着酸楚。
陆觉出来了,所以,她要走了。
可是,腿却灌了铅,沉重到无法离开半步。
她贪恋,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
陆觉的公寓很大,当时买的时候就想好了安好会住进来。
可是这一等,就是三年。
这三年里,他和安好肌肤之亲不少,却从来没走到过最后那一步,他一直在进攻,她却一直在防御。
甚至对于同居,她也是抗拒的。
他邀请过两次,甚至明白了表示如果她不愿意绝对不会借着同住一个屋檐下就对她怎么样,可是她倒好,居然问他那可不可以带方海珠来一起住。
显然的,这是一个很伤人的拒绝方式。
这两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提过了。
她偶尔也过来,却从来不过夜,收拾收拾东西,做点饭菜,有时候心血来潮会买点花花草草的摆满他的阳台。
不过这些花花草草终究会因为他的疏于管理而通通夭折。
对此,她没有抱怨,开始买一些顽强的可以自生自灭的植物的回来,就比如爬墙虎。
邻居三次来抗议爬墙虎爬到了他们家窗户上,陆觉也想过把这盆强大的植物给挪了。
只是每次安好来看到一阳台的郁郁葱葱时候眼底里欣喜又快乐的神色,让他不忍心对堆疯长的草下手。
他不舍得,陆妈妈都是很舍得。
“陆觉,你阳台上是怎么了,这些蛇精一样乱长的是什么,怎么都爬到人家窗户上去了。”
“爬墙虎,安好买的,下一次雨就疯长一次,我也没整理。”
“你要是开着阳台门,这都能长到你房间里来吧,安好那丫头是要把你家变成个原始森林啊,妈给你修建一下吧,再搭个花架,既然要养花,就养的好看点,这乱糟糟和疯婆子的头发似的。”
陆觉笑道:“妈你别管了,我洗澡了。”
“你也别管妈,去洗澡吧。”
拿着东西进了浴室,陆觉在出来的时候,整个屋子里都是青草的香气。
看阳台上,一个建议的花架,那些疯婆子头发一样乱长的爬墙虎,都被修理的只剩下一小颗矮苗。
陆妈妈满头是汗的把剪下来的爬墙虎放到垃圾袋里,很有成就感的看着陆觉的阳台,听到陆觉的声音转过头来:“怎么样,干净了吧?”
“妈手真巧,安好其实也想收拾过,可是就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你们年轻人,没这么多时间侍弄花草,我和你叔叔种了一花园的花草,就知道咱们整顿,你去睡会儿吧,一会阿姨送菜来了我让她帮我打扫打扫。”
“妈,才四天而已,不脏。”
才四天,如今说来倒是感觉不过短短四天,只是在监狱里,就连一天对陆觉而言,都比一年还漫长。
陆妈妈却挽着袖子大有大干一场的架势。
“去去晦气,我们中国人啊,最讲究这个。”
虽然移民了,拿着美国的身份证,不过陆妈妈骨子里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中自己是个中国人。
她爱一切中国元素,更爱中国菜。
陆觉拗不过她,于是放下手里的毛巾过来:“一起吧。”
“你歇着。”
“妈,好久没和你一起干活了,一起吧。”
陆妈妈闻言,嘴角荡漾开一个温柔的笑容。
“好吧,你的厨房很干净我刚才看了,你是不是平常从来不做饭。”
“安好过来时候会做。”
“对了,我在医院见过安好,她去找过你爸爸,不过好像和你爸爸大吵了一架,我还特别担心你爸爸会更加迁怒于你,好在,有秦先生帮忙。”
“秦昊?”
“是啊,他可真是个好人,请我吃了一顿午饭,一直给我夹菜让我多吃点。我求他帮帮你,他就和我说你下午就能出来,让我回家洗个澡,打扮打扮,休息会儿精神点,免得你看到我会难过。”
陆觉一顿。
陆妈妈却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低着头顾自己工作。
“你爸爸好像很尊重他,他今天上午去医院看了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