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好和薄云的约会取消了,是薄云打电话过来说他暂时可能没时间。
安好没有多问什么,她直觉柳浅是出了事,虽然鼻子比狗还灵的媒体方面还没有爆出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以安好对柳浅的了解,能够让柳浅在医院走廊里失声痛哭的,肯定不是绝症也和绝症相去不远。
柳浅,在人前,向来是骄傲的像只孔雀,就算是辱骂粉丝和羞辱a大学生的事情曝光后她也迟迟没有出面道歉,只是由经纪公司开了一个记者招待会,向所以粉丝和a大学生道了下歉。
以前每次见面,包括那次和秦昊一起在电梯里见到柳浅,她即便是败,也不会败到彻底狼狈。这次能够让她如此失控,安好心里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测。这预测,她没有向薄云求证,事实上关于柳浅的事情,她现在是能躲则躲。
她好,她无妨。她不好,也轮不上她关心。
和薄云的约会取消有点儿遗憾,不过最近安好也很忙,方海珠的计划书出来的很快,但是具体到细节位置安好都要仔细看过,不过纸上谈兵终究空乏,安好有意想到那个叫做东山村的地方看看。
东山村,是方海珠最后拟定的建立学校和卫生所的地方。方海珠给安好画了一个坐标轴,以东山村为的中心点四周村落的分布情况。
确实东山村是个最中心的地段,不过问题就是路。方海珠说东山村位于一处断崖之上,路非常难走,悬崖峭壁,羊肠小道,一般人进村心都放在嗓子眼里,只要一个踉跄就有可能坠入深崖,地势问题,让这个绝对的中心村落也变得让人左右为难。
安好这几天一直在想学校和卫生所取址的问题。显然的,东山村衔接四方位处中心是最好不过,但是要面临的问题就是必须修路。而如果真的要大动干戈的开始修路,安好怕自己手里头的那点钱就不够了。
从at走后,她银行卡里也有几千万,但是中间伊万夫妇公司倒闭被薄云绑架她出了一大笔钱,这笔钱之后,她银行卡里的数目就只有不到两千万,这个数,要建个小学和卫生所绰绰有余,可是如果要修一条联通八村的水泥路,就吃紧了。
八个村子,相隔不远,但是地处偏僻,石材,水泥等等如果要运上山几乎是不可能,所以所有的东西都只能靠人工,这么一来,花费就非常庞大了。安好有了为难之处。
当然她有想过不然退而求其次,把东山村往南四里地的风门村选作中心点,可是方海珠拍回来的视频一看,风门村根本已经渐近荒村,村民搬走了大半,房屋空置,水电不通,而且要到风门村要过一条很长的山谷隧道,漆黑幽暗,孩子们上学都要穿过这条隧道,想想都慌。
经费问题,导致了取址问题。取址问题没有着落,那别的就跟更不用说的了。安好这几天在家里,偶尔刷刷新文看看柳浅的事情,并没有曝出最新新闻。
娱乐圈这个地方可谓无情,被负面新闻缠身的柳浅早已经被传臭传烂,烂到让人们厌倦和厌恶,久而久之,她就和的海面上的浪潮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沙滩上,却而代之的是更大的海浪,前赴后继的彻底席卷了她的光环。
医院失控时间后的柳浅面前又翻腾起了几颗小浪花,占据了一天的头条,但是之后,又销声匿迹一般,再也不被任何人提起。
取而代之的是一大批前赴后继的当红女星,就算是抽根烟打个喷嚏都能在大头条上稳占篇幅。安好刷了几天新闻就没劲了,专心对付她现在手里遇见的这个难题。
其实,要解决也不是没办法,就是又要开个拍卖会。她不想一个艺术家的名气如果过度消耗,那么这个艺术家的艺术寿命也很快会到尽头。
她今年包括画展在内,在a市大大小小的已经折腾过很多次了,at首席画家这点名声,经不住她再折腾。
何况她折腾,跟着折腾的还有秦昊和销声匿迹的柳浅,那些媒体少不得把她们“三角恋”的事情拿出来炒冷饭,到时候对柳浅算是二次伤害,其实她已经够惨了。
安好思来想去,办法,还有一个,而且其实如果对方答应,这应该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那就是,以擎天集团的名义投办一个希望小学和希望诊所,当然还有希望路。这点钱对秦昊来说,估计是九牛一毛,还能赢得外界好评,挽回因为秦远文造成的擎天形象危机。
安好和秦昊商量了。只是,秦昊拒绝了。秦昊拒绝的理由很简单:“如果靠这个能够挽回形象,不如直接把钱捐给红十字会来的快。”安好是理解他的,也确实是她自己想的太过简单。
秦昊和他分析,这就像是你刚打了人一个巴掌,你给他一个苹果他不会感激你反而会觉得你虚伪。现在擎天集团的社会形象相当恶劣,就算做慈善事业别人也会说我们是装装样子,这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而且现在擎天股价暴跌,股东撤资,另外还要支援擎杨,经济实力远没有安好想的那么强大。
秦昊和安好说了一句话,他说现在的擎天,就像是挂在城门口的旗帜,暴风雨就要来临了,脆弱的旗杆只是在勉力支撑着,随时都可能折断。
安好不参与秦昊公司里的事情,她从来不知道,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所以,她没再在秦昊面前提希望小学的事情,希望小学这件事,凭着她和方海珠的一腔热血,如今却似乎要中途流产,不得不搁浅了。
就在安好以为这件事或许不得不以她再度消耗名气才能解决的时候,方海珠打开的电话,异常兴奋。
“安安,早上我们接到了一笔匿名捐款。”
安好手里握着颜料笔,肩膀夹着手机,对方海珠道:“你等等我洗手打给你,我在准备画展的作品。”
方海珠却惊叫起来,活脱脱一个疯婆子,差点吓到安好:“安安,宝贝,别画了,你今年开的画展已经太多了,太为难你了,我们有钱了,有钱了有钱了有钱了,啊啊啊。”
安好皱着眉头,忍受着方海珠高分贝的尖叫,等到方海珠发完神经她才开口急问道:“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早上我们接到了一笔匿名捐款。”
“捐多少?”
开始方海珠说的时候安好不以为意,因为方海珠最近有把这个计划书散播到一些网站去,希望大家出钱出力,安好只以为有人真的响应号召,给捐了三五八百。
可是,现在她不得不重新定义“三五八百”的钱了。
但听得方海珠用一种近乎诡异的语气道:“巨额,绝大一笔,天大的一笔。”
“到底多少?”
“五千万。”
“日元?”
“你傻啊,这是在我们中国。”
安好手里的画笔因为过度震惊掉到了地上。也不顾满手颜料,握住手机边往外走边不敢置信的确认:“你没逗我玩吧?”
“我傻啊,这事情怎么能逗你玩,是真的,早上我的特立希望小学建筑款户头上,多了5000万。”
“会不会,打错了?”
方海珠立刻接话:“我开始也以为是不是汇错款了,忐忑的不敢告诉你,就怕是空欢喜一场,后来刚刚我收到了一封邮件,邮件里说的5000万是捐赠给我们盖小学的,希望能够帮助我们。”
“发件人是谁?”
“我查了,是个临时注册的账户,那个人显然是做了好事不想留名。”
安好心里既是激动,又有些不安:“海珠,这钱不会是不干净的钱吧。”
“不可能,不然我们等个五天,我也在这五天里开始具体规划,如果五天后警察没有请我们去喝咖啡,网上也没有曝出哪个富豪或者公司失窃了5000万,我们就开工,怎么样?”
安好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样,你把那个邮箱给我,我让人查一查对方是在哪里发的邮件。”
“我给你发过去,你一会儿去邮箱接收。”
“恩。”
“安安,不用多想,世界上好人多的是。”
安好笑笑,这倒也是,世界上确实不乏好人。挂了电话,这件事情算是件很大的事情,安好头一时间想到了给秦昊打给电话。电话拨打过去,秦昊声音压的很低:“喂。”
安好瞬间意识到自己又挑选了不该挑选的时间。
“在开会呢?”
“恩,有事吗?”
“没事,那我挂了,晚上回家告诉你。”
“好,爱你。”
“爱你。”
挂了电话,安好心里有些暖暖美美的东西荡漾开来,这些情愫把那一丝的不安也给抚平了,方海珠说的对,世界上其实真的是有很多好人的,她会不安也只是因为对方出手太阔绰。
嘀嗒一声,方海珠的邮件进来了,她打开收了件,但是却没有的再想着让人去调查。对方既然匿名,那便有对方匿名的用意。无论他是谁,安好在心里祝福他,祝福他家庭幸福,出入平安,健康长寿。
*
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
阿姆斯特丹是一个浑然天成的水都,165条运河如蜘蛛网般环绕着市中心,俯拾可得的运河美景,魅力所向披靡;漫游城中,桥梁交错,河渠纵横。从空中鸟瞰,波光如缎,状似蛛网。
这个又被称作东方威尼斯的城市,泊有近2万家“船屋”。这个地方,是柳浅的梦,一生想来圆一次的梦。
只是和她一起来的人,不是她梦中的男主角秦昊,而是sulivan,他有个幼稚的中文名字,叫做薄云,之所以幼稚,是因为当年他死缠烂打柳浅的时候,为了表示自己对柳浅的爱,特地选了柳浅出道演的第一个女主角的名字。
柳浅从来不叫他薄云,不单单是因为叫着自己曾经用过的名字别扭,更因为她拒绝和sulivan亲昵,她曾是如此讨厌这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她还那么害怕他的死缠烂打会让秦昊误会,所以在他要求跟着她回国的前天晚上,用近乎恶毒的语言伤害过他。
而现在,在她生命垂危之际,陪伴在她身边的,却是这个男人。命运有谁说的准。缘分有时候其实妙不可言。
只是等她体会到个中奥妙的时候,似乎已经迟了,而对方对她,也再也没了那份热情,有的,更像是一种老朋友之间体贴和温馨。柳浅享受这样的体贴和温馨,彼此都没有压力,她也少了亏欠。柳浅的心情柔软而又平静,或许是因为这座城市。
这座独特的水城,一方面它中古建筑林立的市容独树一帜,另一方面市区中随处可见的运河美景,让每一丝空气都满载温柔因子,它虽不比威尼斯“水都”的桂冠,却自有掩不住的绝代风华。
有人说,沿着运河河畔骑单车或散步,光是这一项就足够让你沉醉在浪漫的水都情调中了。如果再在辛格运河河畔的花市买几个郁金香球茎,五彩缤纷的花朵,能够让心情都明亮起来。
可惜,柳浅的眼睛不大好了,她拒绝手术,甚至拒绝吃药,她不想将余下不多的人生的,浪费在惦记着一日三餐苦涩的药丸上,所以,她的病蔓延的很快。
她骑不了单车,就算是偶尔的散步,也要挽着sulivan的手。她看不到郁金花球的五色缤纷,也看不到的辛格运河的平静安宁。整一个阿姆斯特丹,只存在在她的记忆之中。
高三那年,学校组织境外旅游,她来过一次阿姆斯特丹。那时候的她,年轻,活泼,富裕的家境和自身完美的条件,把她教养成了一个骄傲的小公主。
所有的同学都围绕在她身边,因为她对答如流的英文,能够帮她们用便宜的价钱买到好多心仪的小玩意。
她被同学们缠的聒噪,一个人离队单独行动,那个傍晚,她搭乘了一搜小船,穿行于河道之上,两岸是古老宁静的接到,沧桑感十足的路灯,五色缤纷的郁金花,造型独特的桥梁,花花绿绿的有轨电车,碧绿的海水,漂亮的船屋,诱人的水上餐厅、水上酒吧、水上咖啡屋,应接不暇的一幕一幕让人仿佛置身于电影的场景中。
小船和另一艘小船擦身而过,穿上有一对新人亲昵幸福的拥抱在一起拍婚纱照。
就是那么的灵光一闪或者说心血来潮,她想她以后结婚了,也要到阿姆斯特丹来拍婚纱照,不必刻意寻找荷兰的郁金花花田把自己埋没在深深的花海里,她只需要站在的这样一个复古的街头,轻轻挽着秦昊的胳膊,周围,隔三差五的是郁金香花店,它们都是景,一种满是亘古味道的景致。
她当时以为的心血来潮,却其实在向sulivan提出婚纱照请求的时候,第一时间盘踞了她的脑海。
她才知道,这个城市,会让一个小小的心血来潮都变成亘古。
这些天,她和sulivan拍了很多组的婚纱照,换了二十多套衣服,就连摄影公司的工作人员都差异于他们这套婚纱照的繁冗复杂。
不过有钱可以赚,高鼻子老外乐此不疲,而且东方新娘温顺美好,金发新郎高大英俊,所有的pose都无需指导,赏心悦目之余,又很是省事。
整一套婚纱照,没有内景,只有外景,足足四天。第五天的傍晚,和sulivan漫步在的辛格运河河畔,柳浅脸上的笑意,有了一些看破世俗的通透。
“谢谢你,sulivan,这些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sulivan还是不忘说服柳浅:“或许,我们可以到荷兰最好的脑科医院看看,或许荷兰这边的技术会成熟一些。”
柳浅的笑意未改,眼神因为模糊而显的有些空洞,她看的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或许,她只是随意的让视线停留,反正,什么也看不清了。
“不了,其实我并不是贪生,我只是偶尔觉得这样走了太遗憾了,好多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做呢,现在,至少做完了一件,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到荷兰来拍婚纱照。”
“和他?”提起秦昊,她终于也释然了,虽然那有些空洞的眼眸里,闪过了小小一丝的难过。
“sulivan,老实说,我很爱他,比我想象的还要爱,我也以为他很爱我,比我爱他更爱,可惜我错了,sulivan,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永远等着谁。”
sulivan轻笑了一声,握住柳浅的手:“你错了。”
柳浅侧头看他,几分调侃:“别说你会一直等我,你说我也不信的,我知道,我们已经变成了最好的朋友。”
“我没要说是我,我只是想说,你父母会等你,无论你去了哪里,去多久,有没有归期,会不会想念他们,他们都会等你。”
柳浅的心口一痛。sulivan把她的手放在口袋里,带着她像是情侣一样,继续散步:“还有,你自己也会等你自己,你还记得你那时候和我说的话吗?”
“什么话?”
“你说过,你放弃了一切到美国圆梦,就算你当时只能演一些小配角跑龙套的角色,但是你会让五年后的自己站到一个闪亮的位置,你会让十年后的自己,站在整个演艺圈的顶端,你会让二十年后的自己出现在公众视线的时候能够把年轻风头劲的小明星压到没有一盏聚光灯,你会让五十年后的自己出席任何一个宴会,大家都说我是看着你的电影长大的。”
柳浅的心口又是一通。
“那些你,都在等着你。”
“别说了,sulivan,别说了。”
柳浅抱着脸,泪水无法压抑的从指尖溢出。
如果能活,谁不愿意或者,就算只是一个二流导演的动作片她都接了,她也是那么一腔热情的想要重新回到自己的战场,可是她这一腔热情都让一纸诊断书给压碎了。
不是她不想活,是她活不了了。3%,这不是选拔赛,成功了固然是胜利,失败了也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这是生命,成功了她可能会变成一个胜利的瞎子,而失败了她就永远见不到这个世界了。3%,这个数字太沉重的,太痛,她背不起,也赌不起。
“柳浅。”
sulivan伸手抱住了柳浅,知道自己的话刺戳到了柳浅心里最绝望的一块。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想劝柳浅试一试,只是她自己如此消极,他真的没办法。
他想过给秦昊打个电话,或许这世界上只有那个男人能说服柳浅了,可是,柳浅不会让的,他不想违背她的意愿。
柳浅松开了手,深深呼吸一口,眼睛因为眼泪的洗涤,又清明了会儿,她能看得清sulivan的脸部轮廓,也能看到sulivan身后一团的锦簇的红色郁金香,如此奔放的颜色,好像说的都是希望。
可是,这希望,却照不到她的心里来。
“sulivan,我不会接受治疗的,明天我想回国。”
“我陪你。”
“不用的,谢谢你,至少陪我圆了一个梦,我想回国,圆余下的几个梦,能圆几个就几个吧,医生说我还有最多半年,我其实挺庆幸,至少我还有半年。”
“你还有什么梦?”
“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我想找个男人做个试管婴儿,然后找个女人代孕,给我爸妈留下个念想和希望。”
她想的问题很现实。sulivan沉默着没有发表意见。
柳浅轻笑一声:“我还有一个梦,就是想剩下的日子都陪在我爸妈身边,你放心,回去我就会好好吃药,我会一日三餐的惦记着吃,我想多点时间陪陪我爸妈,好像我一直都在忙,忙的不着家,连和她们一起吃顿饭的时间都很少,我以前以为时间很多很多,现在终于知道,时间这玩意一旦吝啬起来,居然要开始争分夺秒了。”
sulivan看她故作轻松的样子,知道她心里有多少的不舍和疼痛。一言不发的,他又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口袋里。
“那么,要给我打电话。”
“当然。”
“那么,不要再流泪。”
“恩,不会。”
“那么,明天,就再见了。”
再见,或许就是永别。有人说告别要提前做好,sulivan侧身,给了柳浅一个深深的拥抱。
“那么,如果真的想哭,就别忍着。”
柳浅咬着唇,眼泪落进了sulivan的西装外套上,嘴角,却努力浮了给笑:“恩。”
*
关于柳浅的新闻倒是终于又出来了,占据了一个小篇幅,安好还是早上接了苏眉电话的时候听苏眉说的。
苏眉和厉春楚的婚期定冬天,不过因为是去夏威夷举行也无所谓冷热,她现在在做准太太和准妈妈,肚子里终于有动静了,孩子比安好的小1个月,现在总爱打电话和安好分享孕期心得。
继昨天晚上关于孕期胎教的事情和安好商量的不亦乐乎,结果彼此的丈夫都不满两个女人煲电话粥抢了电话后,她意犹未尽,今天又给安好来了电话。
关于胎教的事情说完,她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柳浅那丫居然去了精子库。”
“你怎么知道?”
关于柳浅的事情,安好难免八卦起来,因为她猜柳浅肯定是得了大病。
苏眉道:“你忘记我哥哥是什么职业了,今天我哥去妇幼保健院,遇见柳浅,打听了一下。”
“这不是隐私吗?医院透露啊?”
“我哥不是那家医院的小股东吗,你以为我哥哥一个大男人去什么妇幼保健院啊。”
“精子库,她要做什么?”
“说出来我都觉得她脑袋不是让门给挤扁了吧,带了一个农村女孩一起过去,做了体检,说是要找人代孕,而那颗种子,要从精子库里买。”
“你是说,柳浅要生孩子。”
“是,代孕,她哪根神经抽住了,安好你和我分析分析。”
安好却并没有做声,眉头皱的紧。苏眉在电话那头喊了她好几声,她的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苏眉?”
“额,敢情你没听我说话啊,我说你猜柳浅到底怎么了,干嘛无缘无故要做这种事,她是不是,要炒作新闻啊,不过炒也没用,她都没名气了,过气明星一个,她去妇幼保健院的新闻也被狗仔队登了出来,就占了一个小篇幅而已,如果真是要炒新闻,她看到估计要呕死过去。”
“她不是要炒新闻。”安好给的答案,几乎是个肯定。
苏眉忙道:“你知道原因?”
安好其实心里已经清楚了然,柳浅必定命不久矣,不然她不会做这种打算。但是并无意透露这个消息给别人,即便这个人是苏眉。
“我也是猜的,苏眉,你最近如果不忙,可不可以过来帮帮我的忙。”
她很巧妙的转了话题,苏眉也没有什么怀疑。
“什么事?”
“是这样的,你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承包商,我想修条路。”
“我听你助理说了,上次在路上遇见,你要办个希望小学修条路是吧,你放心了,修路的人我来找,只是,学校的老师和诊所的医生你怎么想的?那地方条件可是非常艰苦,一般不会有人愿意去的。”
“我没想着要找人支教或者义诊。”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付工资,从善款里面的出这笔工资。”
“善款,有人捐款?”
“海珠没和你说吗?有个人捐赠了5000万。”
“什么?”
苏眉的反应,在安好的预料之中。不过她平静下来的速度,却比安好想的更快。
“哦,那恭喜你,不说了我煲汤呢,你也多喝点汤,秋天燥。”
“知道呢,拜拜。”
“拜。”
几乎是一挂掉电话,苏眉就往另一个手机号上去了个电话。只是,无人接听。她不死心,又拨打了一次,还是无人接听。
她皱了下眉头,骂了一句:“真是个大忙人,算了,发短信问你。”
噼里啪啦,按出一句话,厨房里的汤,咕噜噜叫的奇怪,她看来一眼短信,输入号码选择了发送。
一分钟后,安好的手机里出现了一条短信,短信是苏眉发来的,内容却让她十万分的狐疑——“忙人,那笔钱是你捐的吧,就知道你有钱的很,什么时候捐助我这个贫困儿童千儿把万的,最近穷死,厉春楚不让我出去逛街,搜刮了我所有的钱。”
忙人?苏眉似乎就叫秦昊忙人。可是苏眉也叫很多人忙人,安好听见她很多次。苏眉这条短信,安好有些云里雾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个捐钱的人,苏眉肯定认识。
她其实,没有往秦昊身上想,虽然苏眉叫秦昊忙人。但是苏眉也会叫秦昊秦大号,秦小号,秦耗子,昊子,阿昊,小号号等让秦昊每次都很烦躁的千奇百怪的“昵称”。
而且苏眉叫很多人都叫忙人,就连厉春楚的爸爸也被苏眉叫做忙人,还有金基焕金总,苏眉也叫过他忙人,还有更多……
苏眉的定义里,钱多的人,都是大忙人。所以安好没有把这忙人两个字往秦昊身上想。秦昊说过,擎天集团岌岌可危,他的钱都放到了刀刃上,没有余钱。
而且秦昊如果真要做善事却不被别人说假惺惺,大可以私下里给她钱,不用三转四回的汇到的捐赠特用卡号里。
她想问问苏眉这个事,手机号码都拨好了,苏眉另一条短信进来了——忙人,你倒是回一个啊。安好知道,她肯定是发错了,回了个短信过去:“我是安好。”
然后,苏眉的短信火速又过来了:“什么都别问我,什么都别问我,我发错了,我不知道。”
安好嘴角抽了抽,算了,大约是打电话过去刨根问底苏眉都不会招了,而且她还是那样的想法,对方既然是匿名捐赠,就不想透露身份,这肯定是有理由的,她也别去叨扰的好。
这件事,算是就此过去。安好如苏眉所愿,没有问,就当她是发错了。她现在心里隐隐出现的次数比较多的,是柳浅的名字和身影。她之所以去精子库借精受孕,大概是想给她父母留下个念想和继承人。而之所以要找人代孕,难道,她连一个十月怀胎的时间都活不到了?想到这,安好心里居然有些微微的不舒服。
谈不上难过,只是,站在一个观众的角度,她很遗憾。柳浅了无声息的这几天的,她看了柳浅所有的作品,她的演技扎实,每一个人物都塑造的有血有骨活灵活现,她是一个人才,演艺圈的人才,天生的戏骨。
真的,要死了吗?她轻叹一声,心里莫名的沉。方海珠总说,你心就是太善了。其实,婗安雅也好,boss也好,柳浅也好,从始至终,她们都没有真正伤害过她。
她们恨她厌恶她不错,可是,这些厌恶和恨,也并不是凭空而生成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确实占有着她们渴望而无法拥有的东西。
比如婗安雅,说她鸠占鹊巢不为过,但于她而言,就算是成了婗家堂堂正正的女儿,她却从小打大受着所有人的指指点点,她也不过是个孩子,她的恨,有江华的植入,也有本能。
安好想,这就好比是她对江华的恨一样,恨之入骨,巴不得她去死,连被她碰一下都觉得恶心,因为她觉得,是江华占有了她妈妈的一切,害死了她妈妈。于婗安雅来说,何尝不是觉得是她和她妈妈占据了她的一切。
再如boss,陆觉已经是他唯一还能依靠的孩子,他想安排好陆觉的人生和一切,因此排斥一切陆觉自作主张的安排,安好也理解他,即便觉得他对陆觉是如此的不公,但是boss为了整个at,可以去死的心,绝对已经让安好敬佩了。他只是,把有些情感,放错了主次,但是即便主次有误,至少,主或者次,他都把他们牢牢的栓在一起,放在自己的心尖尖上。
还有柳浅,说实话,除了三年前那场车祸,她真的不欠她什么。辱骂,故意制造的绯闻,挑衅,这些如果破坏了安好和秦昊的感情那确实罪无可恕,可是恰恰是这些幼稚的举动让安好更明确的感受到了秦昊的爱和决心。
她不恨婗安雅,无权恨boss,更不恨柳浅。
所以,方海珠说错了,她不是善,也不是傻,只是不恨,所以不咒也不幸灾乐祸。
柳浅要死了,她没法帮她,也不想咒她快死。如果可以,她倒是愿意下辈子和柳浅平平静静做一次朋友,告诉她,你的电影真的很好看。
可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她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即便是见面,也会当作陌路吧。
*
他们不再会见面了,即便是见面,也已是陌路。
从商场和秦昊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没有看她一眼,她也微笑着和袁美娜边走边说。
商场的摄像头拍下的,应该是一副这样的情景:一男一女,没有任何眼神和语言的交流,表情也没有变,就这样擦肩而过,就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
倒是柳浅身边的袁美娜,担心的看着柳浅:“浅浅,你没事吧?”
“怎么了,没事啊?”
柳浅握着袁美娜的手,她开始吃药,可是视力恢复的不是很快,看东西像是八百度近视眼一样,并不是很清楚。
她的病情是瞒着袁美娜的,袁美娜只以为她难得亲昵的和她手挽手,是因为心情好。不过看上去她心情确实不错,不然不会连和秦昊擦肩而过,也没有一点点不愉快或者难过的样子。
“没事就好,走吧。”
“再陪我买套西装吧。”
“给谁?”
“我爸爸,我好像从来没给我爸爸买过礼物,我想给他买一套西装,上次他还说发福了,西装又要重新定制了。”
“你知道你爸爸的尺寸吗?”
“呶,上次那个定做西装的到家里,我抄了一份。”
柳浅把一张纸送到了袁美娜面前,袁美娜接过一看,笑道:“不然给你妈妈也买个衣服吧,你妈妈的尺寸我知道,穿m码的,我那天看到有一条裙子很适合你妈妈,优雅,大方。”
“好,你想要什么,我送你。”
袁美娜一怔,柳浅对她不好也不坏,平常送点东西给她也是有的,但是她心里清楚多半就是打赏的意味,柳浅这个人很高傲,一般的经纪人都和她难以合作,她一开始也不适应,后来才慢慢发现这个妮子就是女王病和公主病的综合体,人不坏,也不苛刻,脾气大点而已,而且演戏超级认真非常让人佩服,所以她留下了,一做就是三年了。
这三年,柳浅这么真心的笑着亲昵的要送她礼物,真是破天荒第一次。
她忙道:“不用了。”
“说嘛,生日的时候我都没来参加,想给你补一个礼物。”
袁美娜心里暖腾腾的,指着前面一家水钻店。
“送我个水晶吊坠好了。”
原本以为柳浅或许会不屑这种东西,她送人都是大手笔,这些小玩意她连买都不屑买,不过今天她倒是一改往常,兴致勃勃的拉着她往前面去,走了两步,却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浅浅。”
袁美娜忙上前,抱怨了一句:“谁啊把广告牌放在这,浅浅你没事吧,你今天是怎么了,好几次了。”
柳浅忙道:“没事没事,可能是心情好走路也没细看的缘故。”
她米告诉袁美娜,一切美好的景致在她眼睛里,都像是萌了一层纱,迷迷蒙蒙的瞧不真切。
袁美娜没有怀疑,上前主动挽住了她的手:“慢点走吗,商场不会跑。”
“可是,我时间不多了啊。”
柳浅自言自语一句,语气,微苦。
袁美娜好奇:“怎么,你下午还有约会?不然我们下次来逛。”
柳浅却笑着摇头:“不是,我就是怕天黑的太快。”
“四点了,是马上要天黑了。”
“是啊,马上要天黑了,又是一天了。”
“浅浅,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袁美娜跟着柳浅多年,多少也能感觉到一点柳浅的心思,她总觉得今天的柳浅特别奇怪,好像,很伤感的样子。
柳浅又是笑着摇摇头:“没有,可能是想到我演的那部电影了。”
“青衣?”
“不说了,走,买东西去。”
柳浅脸上重新挂上了灿烂的笑容,没有化妆的她,皮肤其实也很好,五官精致漂亮,真的是个大美女。
袁美娜欣赏着,笑意也挂上了嘴角,和柳浅挨家扫过过去,逛的开心。
自动扶梯二楼楼梯口,秦昊看着楼下逛的开心的柳浅,冷凝的眉心,舒展开来。她果然,已经把他忘的干净了,刚才擦身而过的时候居然可以如此淡然自若视若无睹。
这样也好,对她,对他,对任何人,都好。他祝她幸福。
*
梧桐知秋,当小区里的梧桐树落的稀稀拉拉没几片叶子的时候,第一场雪,在秋末冬初的时候,零零星星的在屋顶上落了一层雪白。
希望小学的事情已经全面开工,苏眉热情积极参加其中,她对这座城市相当熟悉,人脉也广泛,加上她家那个纨绔厉春楚,有了这夫妻两的鼎力相助,这联通八村的道路已经开始的修了。
而在东山村建的希望小学也开始同时动工,预计如果天气配合,这大量人力无力的投入,整个慈善工程竣工,也最多只要两个多月。
然后,卫生所医生的事情也解决了,当地就有个卫校毕业的孩子,毕业之后在城市里大医院实习过几个月,听说了安好的慈善工程后一腔热血的要回去报效家乡。
安好当然不会让她白干,给她开了一个合理的工资,并且在建路的这期间,通过苏眉把她安排在了苏阳的医院学习更多的东西。
安好听说,苏阳好像都是手把手亲自教那个孩子,苏眉打电话来的意思,苏阳对那个女孩儿,好像格外的“照顾”。
现在,就剩下老师问题还没解决了。那里地处偏僻,专业的教师都是不愿意进那样一个通讯,交通都非常不发达的深山老林里去教书的。
倒是有一些师范大学毕业但是拿不到毕业证学位证和教师资格证的想来混口饭吃,方海珠偏偏严苛的很,觉得这种拿不到毕业证学位证走投无路的人对自己的人生都不负责任,怎还能对那悻悻学子负责,这些一个个都给她排除掉后,余下倒是有几个各方面硬件设施都不错的。
但是,一个,因为家暴,想进深山老林是想逃离家庭,寻一个避风港。方海珠考虑再三也没办法看在她十五年教龄的份上收了她,实在一个受到家暴却不知掉怎么保护自己只知道逃避的女人,方海珠很看不上眼。
还有一个,是安好亲自面试的,各方面都不错,著名师范大学毕业,所有该有的证书都有,可她开除的工资要求,真心太高,她说她在领取国家基础教师工资之外,还要求安好额外支付她每个月4000的补偿费。
这个没等方海珠说,安好这她都直接给删除出名单了。补偿费,到那种地方去生活确实艰苦,可是孩子们和当地村民,又有谁给过他们补偿费。
但凡有人给他们一点钱一点帮助,他们也不至于几世几代的生活在那样的穷乡僻壤,生老病死,知识贫乏,资源也匮乏,如果她提出的是在国家基础教师工资上给她一些生活补贴费什么的,安好倒是可以考虑,开口闭口补偿费,她真以为是去抗洪救灾还是抗日斗寇的。
还有一个,目前在名单上的,安好和方海珠都很满意,没要求,学历高,不是相关专业的但是她说愿意去考取教师资格证,而且居然还说她可以不要分文,免费支教,原因是想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过安静的日子,听听孩子的笑声,看看淳朴的面孔和清新的自然。
照理说,这简直就是完美人选,唯独有一点不完美的是——她的名字。
时光的秘密。
网名,就是个网名,连这个人的面试都是在网上,她没有真正露脸,所提供的搞笑毕业证书也只提供了根本无法具体查证何人的小部分信息。
可以说,这样一个完美的人,可能是个骗子,这是方海珠的论断。
方海珠是个想象力过于丰盛的人,她甚至猜测对方是不是犯了法,要找个地方逃匿躲避,不然怎么会起这样的网名。
安好却并不这么认为。
这几天她想了很多,对方如果真是坏人要躲进深山老林,怎还敢来和她们通话连线,这厢慈善工程可谓是大,很多媒体也都在关注,她疯了才会往上凑。
还有这个人的电话面试是安好面试的,谈吐不俗,总给人一种不可能是坏人的感觉。
安好再三思索,看着窗外飞雪,给方海珠打了电话。
“海珠,那个时间的秘密,如果她愿意,就用用看,到时候她总要露面的,你不是会亲自和老师医生一起去参加学校卫生所的落成典礼吗?”
“也是,那么,就这么定了?”
“定了先吧,实在不行再找。”
“我都想过了实在不行你接着找,孩子们的学业不能耽误,我先去顶一阵子,虽然我也没太多的经验。”
和方海珠最后一通电话,终于,关于老师的问题也搞定了,八个村子,都是小村子,加起来也就四十多个学生,先就让一个人教着,实在不行再招人,总不可能一个合意的都没有。
安好捧了一杯水,坐在窗台上,窗外雪子飞舞,下了一天一夜了,天气很冷了,早上秦昊出去的时候问了她要不要装个地暖,不会像空调一样吹的口干舌燥的。
安好的手,轻放在肚子上,秦昊很忙,可是再忙心里也总惦记着她和孩子,一日三餐打电话,冷暖都关照着,还找了一堆保镖保护她。
其实,比起装地暖,安好更想要的是自由,说实话,一堆保镖二十四小时守着的感觉也不好。
出个门,她都能成为路人关注的对象,而且有时候进商场买点孕妇内衣裤什么的,还特别扭。总之不自由的很,不过她知道秦昊是在担心什么,也是,谁能料定秦昊奶奶这种神经病会不会再闹腾出点事情来。
昨天下午她就又给安好打过电话,说要弄死安好和孩子。电话里她的声音,阴冷狠毒,歇斯底里。安好想,或许,她真是疯了。
今天早上的时候,医院也有打电话来给秦昊,安好迷迷糊糊中听见秦昊冷冷的应了几个恩字,睁开眼睛问秦昊怎么了,秦昊就说是精神病院打来的是,说老太太可能要不行了。
终于,她还是把自己折腾到提前要告别这个世界了。如果好好的,她应该至少能活到元旦的。对于秦昊奶奶快要死了的这个消息,安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不喜不悲。甚至在秦昊身上,她也感受不到什么情绪,他也一样,不喜不悲。
安好替秦昊奶奶觉得悲哀,活了一世,她也仅仅就是来人世间走了一遭,没有在谁心里留下一个位置,而她,或许到现在都以为别人没把她放在心里是别人的错。
安好想到了秦昊的妈妈,那个善良却又可怜的女人。她回到的画室,从一个盒子了拿出了那本剪报本。
一页页的翻过去,美丽娴静的女子,坐在钢琴前就像是个天使,安好想不明白秦昊奶奶到底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美好到让人窒息的女人的厌恶到狠毒的地步。
翻到了最后一页,安好发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纸条。她抽了出来看,纸条上写着个地址,是老城区的一条街。除了地址之外,纸条上还留这个电话号码。安好微微皱了一下眉,是谁把纸条放在这的,这纸条有什么意义的吗? 输入号码,拨打过去,无人接听,但是号码是通的。
她又拨打了第二遍,那边终于接了电话。
“喂。”
是个男人的声音。
“喂,您好,请问您那里是……”
安好知道这样问很冒昧,但是她真的是很好奇。
“是不是这个号码给你拨打过电话?”对方倒是客客气气的,声音不年轻,有些年纪了。
“不是,只是我这里有一个您的号码,我想知道您那里是哪里。”
“你有我的号码?那臭小子,又随便留号码给女生,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留家里电话给女孩子。”
电话那,嘀嘀咕咕了一句,不过很快很有耐心又温和的回过来话:“小姑娘,是我们家小刃给你留的电话吧,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回电话,就这样啊,叔叔我烧着水呢,先挂……”
“南华区镇北路猫儿胡同三十六号,您是在那吗?”
“你,知道啊?这小子,居然把地址都给留了。”
安好知道对方误会了,道:“我这里有一本相册,是关于钢琴演奏家的颜苏苏女士的。”
电话那,长时间的沉默,然后,就听见那个声音小心翼翼问道:“你是……颜苏苏的什么人?”
“我是她的……”安好想了想,决定先隐瞒一下身份,因为不知道对方是谁,“……朋友的孩子。”
“哪个朋友?”
“对方显然有点儿谨慎。”
安好看着手里的剪报本:“有个人给了我一本颜苏苏女士的剪报本,我看到剪报本最后夹了您的号码和地址,所以才给您打电话过来的。”
“剪报本在你手里?”
“是啊。”
“我不是给了苏苏的吗?怎么会在你手里。”
安好倒是有点儿懵了,这本剪报本,不是秦家大姑姑恳求着一个她婆婆的超级粉丝出让的吗?怎么现在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个,说来话长,我能见您一面吗?”
“……”对方沉默了一下,“好吧。”
终究,还是答应了安好的拜访。
安好合上了剪报本:“那么请问现在过去方便吗?”
“过来吧,把剪报本带上,我想看看是不是我当年的那本。”
“好的,打扰您。”
“客气。”
挂了电话,安好换了一身衣服,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后出了门。
当然,保镖车就紧随其后,安好知道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所以一路上让他们跟着,只是到了老城区之后,却回身对他们道:“各位,我要拜访一位老前辈,你们在这里等我就可以。”
“可是秦总……”
“各位,你们应该知道如果我在秦总面前说两句不好听的话,你们马上就要失业,放心,我只是拜访一个老前辈。”
她知道,她不放点狠话,这些执着的人大约是不会放行了。
“好吧,那您如果有什么事,就大声叫。”
“知道了。”
安好微微一笑,抱着剪报本进了院子。典型的四合院,院子里飘着一股浓郁的毛豆骨头汤的香气。
安好穿过一个自行车架之后,就看到了一个清雅的院落。左手边的一间,腾腾的从气窗冒着热气,那肉香就是从里头来的,大约是厨房。右边的一间,门口搭了一个葡萄架子,从那盘蔓的葡萄枝就可以预见来年开春,这是怎样的一片绿意盎然。右边还有一条小道,后头过去大约是卫生间什么的。
安好站在院子里,招呼了一声:“有人吗?”
从那条小道,出来个六十多岁的男人。
一件栗色的羊毛高领毛衣,外头是一件青灰色改良中山装,下面一条西裤,一双保暖皮鞋,身板硬朗,面色康健,精神抖擞,看到安好的刹那,笑道:“小姑娘,你可不是什么远房亲戚,我认识你,你是个画家,是秦昊的老婆。”
被识破身份,安好有些尴尬。
“对不起,颜苏苏是我婆婆,电话里没说,只是怕如果您和我婆婆有什么过节,知道我是她儿媳妇可能不肯见我。”
“怎么会,进来吧,外面冷。”
他领着安好进了正前方的屋子,一进去,安好一眼就看到了一架钢琴。
“您也弹钢琴?”
“打开你的剪报本,如果是我的那本,第十三页,你就会看到我。”
安好忙翻开剪报本到13页,第十三页是一组合照,是当年但是赴荷兰钢琴艺术家交流协会的中方代表合影。
一拍,有二十多个人,安好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是黑白报纸,而且版面不大,再加上时隔多年,她没办法一下认出来哪个是眼前这位和蔼可亲的老者。
他也没为难安好让安好猜,上前指了指后排的一个面孔:“这是我,年轻时候。”
“叔叔年轻时候很帅。”
“是吗?可惜再帅也没追到你婆婆,知道你要来,我真的很开心,一直想看看苏苏的儿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肯光临寒舍,我真很高兴。”
“是我的荣幸,能够一堵钢琴家的风采。”
安好的嘴难得的甜,她平常都不怎么爱搭理人,可是眼前的老人,她倍儿感觉亲切。
或许是因为他的热情好客,也或许是因为在他身上,她依稀仿佛能够看到三十多年前,她的婆婆是如何的意气风发,风华绝代的。
“一直在电视上看你,今天见到真人比电视里要漂亮多了,你叫安好是吗?叫我李伯就行了。”
“李伯,您说这本剪报本是您的?”
“13页就是我们的合照,后面还附了我的电话号和地址,肯定是我的。我当时送给你婆婆,因为听说她在婆家过的不好,就附加了我的地址和号码,希望她苦闷的时候可以找我这个老朋友谈谈心。可惜,我这个电话,这辈子也没有接到过她一次电话,倒是想不到,会接到她儿媳妇的电话。”
“我听说了一些我婆婆以前的事情,李伯,你可以给我讲讲我婆婆吗?我对她一直都很好奇。”
李伯笑起来,一说到安好婆婆的事情,话匣子打开,关于他们在团里的故事,温馨的,幽默的,都带着一种年代久远的芬芳,安好甚至可以从他的描述中,融入到当时的画面中去。
她的婆婆,除了秦昊描述中那个温柔,善良,逆来顺受的形象之外。她不知道,还是如此的活泼,烂漫,勤奋,和浪漫。她大概可以明白,秦昊的爸爸为什么能够在那么多男孩子的堆里脱颖而出了。因为他满足了一个女孩子对白马王子所有的梦想:浪漫,多金,救你于生死。
可惜,这样一个白马王子,却有着一个恶毒的母后,这个恶毒的母后,掐断了她婆婆对美好生活的所有向往。如果真的是逆来顺受,那也就不会得抑郁症了。
因为心里有太多美好的梦想和向往,可是现实却残忍的充满黑暗和的毒辣,对于那样一个文艺知识分子来说,这样两重完全不同的境界,确实能把人逼疯。
李伯的回忆,在说到安好婆婆在秦家受到的非人待遇时候,多了几分心疼和可惜。
“我是个直肠子的人,我这样说你或许不高兴,但是如果当时她嫁给的是我们团里人任何一个男孩子,也不会早早就没了。她生病的事情我是很后来才知道的,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她已经连人都不认识了,就念着她儿子的名字,不过我听说,她连最后也没见上她儿子一面。追悼会我们几个去参加了,但是可恨那个老太婆不让我们进去。”
安好心口揪着疼起来。
李伯忽然站起身:“我给你拿个东西。”
就见他走到书柜边,打开了柜子,拿出来几封信。
“看看你婆婆,那可真是个才女,没嫁人她出国去给我们写信,都是写的诗,你看看。”
安好接过,一封封的看,很难想象那样温暖又唯美的文字创造者,会有一个这么悲惨的命运。
“还有,你等等。”
他又站起来,拿了相册:“这是我们的相册,老照片,都很珍贵。”
安好把信放到一边,开始浏览那些照片。
泛黄的老照片里,每一个人都笑的灿烂。
安好伸手抚过那照片中从未见过却很是心疼的脸,提出了一个冒昧的请求:“李伯,我可以先借走这些吗?我会给您送回来的。”
李伯笑道:“拿去吧,没关系的,别弄丢了就是,对了那本剪报本,你还没说是怎么来的。”
“我大姑姑给我的。”
“秦昊的大姑姑?”
“恩。”
“呵,大概是偷的,这是我送给你婆婆的,让她留个纪念,记住以前的辉煌。”
安好现在也已经明白这本东西为什么会到秦家大姑姑手里了。
不过她不怨,如果不是秦家大姑姑偷了这本东西给她,她就遇不上李伯,遇不上李伯,也就听不到这么多关于她婆婆的故事了。
“李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你们一个团的人现在都还能找得到吗?”
“这个难说。”
“请您帮忙,务必帮我找到这些前辈们,我想给我婆婆开一个老友会,她在秦家的这几年太孤单了,到走了也没有个朋友来送送她。”
“你放心,我尽量,就是天南地北的,我需要先时间。”
“没关系,我也要时间去筹备,李伯,谢谢您。”
安好站起身,诚挚的鞠了一个躬。
李伯忙伸手:“孩子,别啊,你是个好孩子,你婆婆会喜欢你的。”
“谢谢,那我先告辞了。”
“吃了饭吧,我做了毛豆排骨。”
老人家热情挽留。
秦昊要回家吃饭,安好推辞了,出来之后,对身边的保镖吩咐:“不要和秦昊报告我今天的行踪。”
“是,太太。”
回到家里,下午3点,安好进了画室,把那些老照片信件和那本剪报本放在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回到画架上,放上干净的画纸,轻轻闭上了眼睛。
那是一个有着天使的面孔的女孩,她站在宿舍楼下,下着雪,雪落在她羊毛大衣的领子上,她回头,笑容灿烂,看着身后背落下一截的室友,讲述着明天有哪位名师要到团里来演出,她很高兴,眉眼弯弯,就连脚步都是轻盈的,踩着雪,落下一个个深深浅浅的脚印。
安好的画笔,开始迅速的在画纸上落下,刷刷刷,雪白的背景,刷刷刷,路边苍劲的绿松,刷刷刷,那个精灵一般美好的女子。
从3点到6点,安好不知疲倦,就连秦昊回家的声音都没听到。
她是如此的专注,直到秦昊拧开了画室的门,她才停下了手。
“没做饭吗?”
秦昊问。
“恩。”
安好走到画架前,遮住了大半幅画。
“在画画?”
“灵感来了,画的忘记了时间,你饿吗?如果很饿就出去吃吧,不然我现在做。”
秦昊笑着提了提手里一个袋子:“苏眉送的,她亲自下厨送到公司的,不用做饭了。我先去洗手,等你。”
“好。”
秦昊带上了门,安好重新回到了画布前,已经完成了大半了。
她微微一笑,放下了画笔,关上了灯,带上了门。
秦昊有洁癖,完全不会进她的画室,所以,她根本不担心那些从李伯家拿来的东西会被秦昊看到。
秦昊洗完手出来,开始拿盘子装菜。安好进了洗手间,洗手间的门开着,可以看到他在客厅忙碌的身影。脱掉西装,解开衬衫扣子,露出那性感的锁骨,就算是在摆弄碗筷这么妇女的动作,他也一样优雅高贵的像是个皇子。她婆婆要是看到这样的儿子,应该也会很满意吧。
“还看,快洗手。”
偷看被发现,安好却看的更加光明正大:“偏看。”
他抬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眯着眼睛:“再看,小心把你吃掉。”
“没正经。”
“是你想歪了吧,我只是说吃,没具体说怎么吃,难道就不能把你当了下酒菜。”
安好被他堵的脸红,嗔了一句:“不和你说话了。”
他倒是得寸进尺的:“你这是说不过我,嘴笨。”
“你才嘴笨。”
安好回敬。
他已经摆放好了饭菜,走到了卫生间门口:“你确定?”
“确定什么?”
“确定我嘴比你笨。”
“无聊,当然。”
他上前,弯起了衣服袖子。
安好掬了一捧水:“干嘛,要打我,别过来,不然我泼你。”
他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对待一个孩子一样,给她打上洗手液,一根根手指细细的搓过去。
“我不是嘴笨吗,就只能做些手不笨的事情来弥补一下了。”
安好心头温暖,踮起脚尖,在他侧脸上落下一个吻。
他侧过头:“笨嘴也要。”
安好忍俊不禁:“真该录下来放网上让大家看看在家里的秦昊是个什么样子。”
“那么你录吧,顺便把床上的也录下来,让大家看看床上的秦昊又是个什么样子。”
“去死。”
“快点,亲一个。”
他凑了嘴唇过来,薄唇性感。
安好踮起脚尖,对着他的嘴唇落了下去,却只是蜻蜓点水一下:“好了,快洗。”
他不满足,凑的更近:“深吻。”
“别闹。”
“湿吻。”
“别闹。”
“法式,会吗?”
“再闹,饭菜凉了。”
话音才落,嘴唇却被他含住,但听得他含糊不清道:“凉了再热。”
安好往后抽身,却被他抽出一只手搂住了腰肢,无路可退。
他唇齿并用,安好娇笑躲闪,浴室里,春色渐暖。安好终于被征服,双手缠绕上他的脖子,唇齿抵缠着他的薄唇,一个深深的湿吻,吻的安好气息微喘才算作罢。看着她绯红的脸色,他声音粗哑:“我每天都记着。”
“记着什么?”
“你欠我的。”
“我欠着你什么了?”
“床上那点事儿,我按着最好的次数记了,一天一次,到现在为止,已经有的54天了,我以后会一并讨回来的。”
安好晕,这个男人,他是不是也太“精精”计较了。但是,刚才这一阵热吻和扶沫,她也有点盼望着,他讨债回去的那一天了。
*
浴室里好一番的缠绵,两人回到饭桌上,菜果然是凉了。
微波炉重新热了一下,苏眉的厨艺绝对不在顶级大厨之下,只是苏眉平时鲜少下厨,现在在家做着全职准妈妈或许她是觉得太无聊了,所以才会想到要做饭。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苏眉做了饭菜给她们送过来了,苏眉的手艺,没话说。就算是凉了再热过的,也好吃。
晚饭一吃完,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关于擎天集团现在的情况安好不大主动问秦昊,家,向来是个放松的地方,她不想让秦昊在家里还感到压力。
所以,基本上两人看电视时候的聊天内容,纯属闲聊,偶尔也会几乎一下蜜月旅行的地点。可是说,安好不问,秦昊不主动提,两人的话题从来和工作和公司无关。不过,今天看电视的时候,秦昊却调到了财金频道,放的正是擎天集团相关新闻。
安好跟着他看。秦远文事件的冲击不小。擎杨集团作为电子业的新兴公司,根基本来就不稳,经过这件事情的巨大冲击之后,最大的索尼公司的订单也飞了。秦远东接手公司还很生涩,做公司的时候凭的就是一腔热血,公司一旦出现动荡他完全稳不住场面,而秦杨因为秦远文事件一蹶不振病倒了,所以秦远东只能靠自己,如果没有秦昊搭把手,擎杨集团肯定早就垮了。
而秦昊自己这里也受了牵累,股东撤资,合作商取消合同,原本定在初冬时候的退出的新产品也无限延期了。电视里财经新闻在对擎杨集团和擎天集团两个公司的前景做预测,经过几个经济学专家的评估,两家公司的前景不容乐观。
安好看新闻的时候看了看秦昊的脸色,倒是很轻松的样子。
“真的像新闻里说的那样吗?”
“你说呢?”
秦昊笑道。
他这个笑,安好心里就有底了,大约,那些所谓的经济学专家,也就是砖家而已。
“远东那边怎么样了?”
“我决定把整个家族企业移交给远东。”
“什么意思?”
“资产转移部分我已经做好了,等到奶奶一死,我就宣布。”
“到底,什么意思?”
“你应该知道,擎天集团全部资产的所有权是奶奶,说到底我就是给她打工的,她可以随手收回我名下所有财产。”
这个安好知道,秦昊奶奶还以这个威胁过她,说是如果她不按着她说的做,就让秦昊一无所有。
“所以呢?”
“擎天集团是家族企业,是我爷爷的心血,我爸爸也为这个公司奉献了一切,她想要收回一切,我不可能如她所愿的,她已经立了遗嘱了,把所有的财产捐赠给非洲红十字会。”
“所有?”
“昨天我去过她那里,当着律师的面她问我肯不肯和你离婚,如果肯,她就让我成为遗产继承人,如果不肯,就把所有钱捐给别人。”
安好根本不吃惊,反而笑道:“奶奶她可能真的是疯了。”
“我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做,我不会让我爷爷和父亲的心血毁在她一时任性之中,所以我早前就在开始做资产转移了。”
“所以,股东撤资的事情……”
“对,是我策划的。”
“那么,公司入不敷出的事?”
“钱都被我转移了,当然入不敷出。”
“擎杨集团呢?”
“那是真的要倒闭了,中途转行不好做,索尼公司合同本来就漏洞百出,远东签的时候没拿过来给我看,合同不是索尼方面要求解约的,是我要远东去解约的。按照那份合同,远东就是做冤大头。”
“他刚刚接收生意上的事情,弄不明白也是正常的。”
“以后有他历练的机会,等到资产转移完了,到时候奶奶捐赠给红十字会的也就只有一个空壳大厦而已,钱都在我手里。”
安好“鄙夷”了秦昊一眼:“奸商。”
“奸商你喜欢吗?”
他笑问。
安好佯做思考,然后,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喜欢。”
秦昊长臂一勾,将她纳入怀中:“奸商也喜欢你。”
安好甜甜一笑,锁在秦昊臂弯中,格外的温暖。
*
柳浅到医院看望秦昊奶奶的时候,秦昊奶奶正在睡觉。
她看不大清楚了,但是秦昊奶奶脸上垂死之色和苍老太过明显了,她不用看的很近,也能看到。
原来人要死之前,是这样的一副模样,那么等到她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奶奶,奶奶。”
她轻轻喊。
那睡着的人虚弱的睁开眼睛来,看到是她,声音带着几分欣喜:“浅浅,你来看我了?我以为连你也不要我了,阿昊把我关进来后,没有人来看过我。”
柳浅伸手握住了秦昊奶奶的手。
那手,还是温热的,不过过不了几天,或许就凉了吧。
她问了医生,医生说秦昊奶奶已经快不行了,就这几天的事情。
她心里划过一丝伤感,生老病死这种东西,她切身体会过,才知道有多么悲凉。
“我怎么会不要你,我只是有点忙,对不起奶奶,我来的晚了些。”
“浅浅啊,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有两个。”
“您说。”
“一个是不能娶你做我们秦家的孙媳妇,还有一个就是没办法赶走安好。”
对此,柳浅其实已经释然了。
“奶奶,但是我们能相识,还是一种缘分不是吗?”
“我这一辈子,所有人都怕我,就连我姐姐看到我都和猫见了老鼠似的。我那个亲姐姐,就是远东他们的亲奶奶,她也不喜欢和我在一起,浅浅,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招人讨厌?”
“怎么会?”
柳浅安慰。
秦昊奶奶点点头,露出肯定的神色:“我想也是,我怎么可能招人讨厌,我做什么都在为他们着想,除了那个婗安好,谁都很领我的情,你看远东远文就知道了,不是他们的亲奶奶,不照样很尊重我。就是那个婗安好,咳咳,咳咳咳……”
“奶奶,你别说了。”
眼看着老太太情绪激动起来,柳浅忙安抚。
秦昊奶奶原本以为柳浅会和自己一道儿的谴责安好,她对安好,应该也是恨之入骨了的,安好可是抢走了她的男人,以前每次说起安好,她也都是义愤填膺的样子。
可是这次,这孩子居然没接她的话茬,还让她别说了。
她就偏要说了:“别管我,我都要死的人了,我说两句发泄还不行。那个婗安好,我只恨不得把她一起拉到地狱去,这个贱人,老biao子生的小biao子,说是怀了我们阿昊的孩子,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阿昊的,和我们阿昊婚都没离就和别的男人鬼混了三年,我想到她我就恨不得把她抽筋剥皮了,比秦昊妈妈还让我看着扎眼。你对秦昊妈妈还有印象吗?”
柳浅最不愿意和秦昊奶奶聊的话题就是秦昊妈妈。
实在是她从小看着那个女人悲苦的一生,就算对方不是秦昊的妈妈只是个普通人,都已经让人充满疼和怜了。
何况,那是秦昊的妈妈,一个对她很好,气质优雅又美丽的阿姨。
“奶奶,你休息吧,少说点话,费力气的。”
“我不,我偏说,那个老昆虫,那个老不要脸的就败坏了我们家的门风,也给阿昊起了个坏榜样,所以阿昊才会放着你不娶,娶那种低贱的女人回家,我,咳咳咳,咳咳咳……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他要娶,好,娶啊,娶啊娶啊娶啊,我的钱,一分都不会留给他,我看看没了钱,他在那个女人面前还有什么。”
“奶奶。”
“你住嘴,你个笨蛋,蠢货,没脑子的猪头三。”
柳浅一怔。
但听得秦昊奶奶厉声骂她道:“你这种没脑子的女人我真是没见过,你知道我当年多么费尽心机的接近秦昊的爷爷,又是多么费劲心机的在自己亲姐姐饭菜里下药毒死她最后才有今天的地位的吗?女人怎么能做的你这么笨,比猪还蠢。”
柳浅已经完全怔忡在了那。下毒!毒死!原来……
秦昊奶奶像是疯了,她说的话,柳浅不想相信,也不想听,一句句的喝骂,就和个撒泼的婆子一样,那挥舞着要来抓她掐她的手,也让柳浅觉得恐惧。
曾经和蔼可亲的奶奶,俨然变成了一个吃人的老妖怪。
“奶奶,我走了。”
她步步后退,差点跌倒,一出门她就赶紧拉上房门,心口跳的厉害,房间里,秦昊奶奶和恶鬼一样歇斯底里的咒骂着,吼叫着。
柳浅不敢回头,匆匆走到护士台:“秦老太太好像发作了,你们赶紧去看看吧。”
“恩。”
护士淡漠的应了一声,对这种情况好像早就习以为常。
柳浅抚着心口,站的这么远了依旧能够听到秦昊奶奶鬼哭狼嚎的尖锐咒骂声。
她不敢再逗留,上了电梯,匆匆离开。
*
医院一场惊魂,柳浅回到家之后经历的却是另一场不愉快。多半个月前她找了一个农村的女孩,给对方体检过准备当她的代孕妇。可是她回到家,对方却打电话过来说没法做这事情,她后悔了。而此时,柳浅的卵子已经成功受精,再过几天就需要植入代孕体了。
可是这个代孕女孩却推了她的事情,短时间内要她去哪里找一个新的。对,很多人愿意做这个事情,她有钱,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可是现在的关键是,医生昨天还打过电话给她,说是最好的移植时间就是后天。时间上这么紧,她一时间到哪里去找一个靠谱生活习惯良好又愿意保密的人。柳浅发了愁,这几天她也一直在网上筛选,可是基本都谈不拢。
三天之后,医院打来了电话,再也不能等了,再等就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就算是植入母体,也很可能不能安全着床了。可是,代孕妇不是群众演员,柳浅没办法,脑子里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她给医院方面打了电话,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去去了医院。下午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她的手放在小腹上,眼眶,微湿。这就是怀孕的感觉啊。死之前,终于把一个女人最后的梦也给圆满了。
拍了婚纱照,有了孩子,前几天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她如果接受保守治疗,估计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一年多的时间,应该够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来,但是肚子里的那颗种子,莫名成了她的坚持下去的动力。
柳浅自植了受精卵的事情,安好当然是听苏眉说的。
苏眉的哥哥是那家妇产科医院的股东,苏眉特地交代过苏阳注意一下柳浅的行动,苏阳要知道柳浅做了什么轻而易举。
当安好听到柳浅自己植入了受精卵的事情后,反应没有苏眉那么激烈和吃惊。
她只是淡淡笑笑:“希望她能平安生下孩子。”
苏眉在电话那笑道:“这是祝福的意思呢?还是……”
不等苏眉说完,安好接过了话:“是祝福。”
“安好,这一点我其实很欣赏你,真的,方海珠总说你善良到傻,在我看来,你一点都不傻,你只是豁达而已,你的心放的宽,不会为了一点小事斤斤计较,医学报道证明,这样的很容易长寿。”
“呵呵。”
安好轻笑。
苏眉嚷嚷起来:“等等我先得挂了,你是心宽,我就是没心没肺,刚刚来了个快递说要我去取,我想着边走边和你打电话的,边打边换鞋,又走回沙发这了,完蛋了完蛋了,快递哥哥要暴怒了。”
“赶紧去吧,路上慢点,结冰了。”
“嘻嘻,好的,挂了。”
“恩,拜。”
“拜。”
挂断电话,安好轻笑一声,这个苏眉,怀孕后就总是咋咋呼呼的,三十好几的人了,和个小丫头片子似的。
说到小丫头片子,安好曾经任教过的班级,有几个毕业班的学生邀请了安好一起过圣诞节,安好没有拒绝,和那些孩子相处了几个月,也是有感情了的。
何况,她要做点事,需要人手,而这些美术专业毕业的学生,无疑是最合用的了。
日子过的可真快,转眼她回到这座城市已经多半年了,转眼她和秦昊都有了孩子,转眼或许她就和秦昊在漫游世界度蜜月了。
转眼……
秦昊的奶奶过世,已经两天了。
秦家老太太是在医院里去世的,孤零零的身边没有一个亲人陪伴着。医生进去给她换药的时候发现她断了呼吸。安好和秦昊秦远东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秦昊奶奶安静的睡在那,她这一身可能都没有这样安静祥和过。
安好看秦昊,他眼底平静如波。秦远东也是满目的淡漠。她替床上的这个老人觉得悲哀,一辈子,她到底剩下了什么,大约只剩下留给子孙的,一堆怨恨了。
秦昊上前替她盖上了白色的床单,转身过来,对秦远东道:“给姑姑她们打电话,告诉她们,最后一次分钱,我把遗嘱里剩下的钱一次都给她们,以后,秦家再没有聚会的必要了。”
钱,是秦家人之间唯一的牵扯了。以前老爷子有规定,每年孩子们都必须回来一次。而秦昊告诉过安好,能够让她们姑姑心甘情愿回来的,是爷爷留下的那笔遗产。每次回来,都会以零花钱的方式把遗产发送给她们,而她们每次回来,也无非就是为了领钱。
秦家对她们来说,不是家,不过是一个财务部。现在,秦昊正式宣布,秦家解散,安好心里忽然生了一点悲凉的东西。她是有家人却遗憾不能陪伴到老,他是有家人却和没有一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孤单的人。
安好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奶奶的葬礼,我来办吧。”
她想为他做点事,也想为秦昊奶奶最后再做点事,就算这个老太婆再怎么恶毒对待过她,至少她的葬礼必要风风光光,不然秦昊就会落人诟病。
秦昊却道:“不用,她没有什么朋友,除了秦家人,没有谁会来祭奠她。”
“哦。”安好应了一声,没法想象一个人活了一辈子,居然连个死后给你献花上香的朋友都没有,这个人的人生何其悲哀。
不过,秦昊奶奶这个人,向来都是个悲哀的人。秦昊奶奶的葬礼,果然简单,只有秦家出席。葬礼走的是传统模式,要有个哭灵的,就是这,也是秦昊花钱雇了个人来哭,秦家的人对于秦老太太的死,不露出笑脸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葬礼过后,秦昊把钱按照遗嘱分给了她三个姑姑。然后,安好就看到了三家乐的合不拢嘴的笑脸,满堂笑开眼的子孙,和堂中惨白花圈中那张雍容华贵的脸形成了一种强烈到讽刺的对比。
那三家人是一种讽刺,而定格在照片里的那张老脸也是种讽刺。当看着三家人的车子离开的时候,安好就知道,秦家脆弱的靠金钱维系着的亲情,至此,完全崩塌了,以后,大约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就算来往,也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安好站在门口,看了许久,心里生了一种淡淡的心疼。心疼的当然不是秦家老太太,而是秦昊。他从小到底是生活在怎样一种环境之中,这样冷酷的性格就是如此炼成的是吗?
她看着站在仓库面前的他,走上前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
“如果我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他的身体一颤,转过身,将她纳入怀中,声音温柔,略有些嘶哑:“怎么了?”
“没事,你站在这干嘛呢?”
“带你进去看看吧。”
秦昊掏出钥匙,安好其实听他大姑姑说过,这个仓库里都是他妈妈的东西。
他好像是哭过,但是安好知道这眼泪必定不是为了他奶奶,而是为了这个宅子里,曾经辛苦隐忍活着的他的妈妈。
他开了门,仓库里堆积满了灰尘。
他先进去打开了窗户,撤掉了家具上的防尘布,一套白漆复家具展现在了安好眼前,秦昊回来,握住了安好的手:“这都是我妈妈用过的东西,这个柜子是她生日的时候我爸爸让人特地给她定做的,楠木的,全手工,我妈妈很喜欢古典的东西,所以上面的雕花都是防着老家具做的。”
安好伸手抚上那些纹理清晰,做工精湛的雕花,指尖沾染了一丝灰尘。
这是被尘封了多久?
“给你看看我妈妈的首饰盒。”
秦昊走到一个梳妆柜前,打开了柜子。里面是个小盒子,秦昊拿出来,抽开了抽屉。里面的首饰,不乏珍贵的钻石宝石,但是样式却都很简单清爽,安好能够想象得到,秦昊的妈妈是一个气质娟秀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