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十四的口气中带着十分明显的嘲讽,隐藏在厚厚的镜片之后的眼睛中冷芒一闪而过。
谢十四醉心学术,不爱与人打交道,在外人看来,可以称得上是孤僻了,但他绝不是天生带刺的人。
这几个人是不是曾经做过什么?谢清欢坐在上首,端正的姿势不变,只是看一眼位于下首的几个人脸上那些微的不自在,不由勾了勾唇角,又觉得这事有点意思了。
这次将谢持静迁回祖坟,重葬立碑,来的亲戚共有四家。
现代人感情淡薄,亲戚走着走着就越来越少了。这四家算是旁系里跟谢家嫡支走得最近的了。
不过,这近也是有先决条件的——他们的父辈帮着谢家保住了一部分古物。这一部分跟当初动乱结束后还给谢家的那部分,构成了现在完整的谢家。若论血缘,这亲戚关系已经出了三代了——自祖父那辈起,就不是嫡亲的兄弟了。
来的这四家都是夫妻齐至,没有带小孩来,帮着准备纸钱鞭炮之类的,也算是出了力,如今在厅中分左右而坐。
左手边是男客,按照座次从上往下分别是:谢正、谢君、谢泱跟谢君。
单论辈分,他们都是谢清欢的堂兄,或者说族兄更加合适些。
谢正今年四十七岁,在z大任文学院院长,有一女谢瑶,跟谢清欢差不多年纪。
谢君四十岁,s大历史系教授,有一子谢成泽,十五岁,正是叛逆的时候,据说小小年纪已经换了好几个女朋友。
谢泱三十九岁,同谢君一样,也是历史系教授,不过他另外还有家文化公司,还没有小孩。
谢瑜三十五岁,考古专家,有一女谢函,六岁,长得玉雪可爱,是个童模。
右手边坐着的是女客,按座次分别对应几位堂兄:于芳倩、沈慧敏、罗云叶跟杜若。
几位嫂嫂里边,于芳倩家境殷实,念书的时候跟谢正是师兄妹,毕业后两人就直接结了婚。她自己开着家外贸公司,有家里的关系罩着,虽然她本人能力不是很突出,生意依然做得红红火火。
沈慧敏的父亲是市长,她本人是个小有名气的新派画家,作品以细腻暖心见长,每每有作品出来,很快就会被人高价买走,在高端艺术圈很吃得开。只不知,这其中是不是有水分。
罗云叶的家世比那两位要差些,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自己拼,她是个摄影师,在国际摄影比赛中得过大奖,跟谢泱是二婚。
杜若则是出身高级知识分子支架,她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一生桃李满天下,杜若是个相当高产的作家,同时也是电视台的金牌编导。
这几位的家世跟经历实在是体面,无论从职业还是收入水平来看,都不像是缺钱到要跟她一个关系挺远的族妹争产的地步啊。
最重要的是,这个族妹是谢家正统,拥有绝对继承权好吗?
虽说有备无患,谢清欢也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谢十三太过敏感,以至于草木皆兵了。
“谢子玉?”谢正看着面无表情的谢十四,皱起眉道,“你、你居然做了守护者?真是胡闹!”
谢十四低低嗤笑一声:“我为什么不能做守护者?这老宅子环境清幽,少有人来,藏书楼书海浩瀚,正是做学术的好地方,不来才奇怪吧。”
“倒是你们,”谢十四眼睛轻转,目光在众人脸上快速扫过,“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谢正一噎:“姑姑去世,我们做小辈的,来尽一份孝心。”
谢十四冷冷一笑:“最好是这样。”
“不是,”沈慧敏轻轻开口,声音轻柔,“子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啊,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得稀里糊涂的?”谢清欢看热闹不嫌事大,紧跟着问了一句。
谢十四心里憋着一团火。
他家跟谢家嫡支的关系跟谢正他们这四门差不多,但他们彼此之间是常走动的,消息也是互通的。所以,他知道他们一直以来的打算。
谢家嫡支加旁系,沾亲带故的,年岁差不多的,以谢持静最为聪慧,成名最早,谢持节是站得最高走得走远的,作为底蕴深厚的书香门第,谢家在他们任何一人的手中,都没有没落的危机。
再者,这两人挣钱的能力也都是一流,傍身资产甚多,绝不会动那些古物。
当初谢持节意外身亡,谢家还有谢持静在,即便她常年客居国外,也没人有资格对她指摘什么。但她一去世,之前暗藏的矛盾就不可避免地显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