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铮有些失魂之后,又带着点兴奋的看着前方自己家所在的小区大门,一路上如镜头般闪过的皆是当年老城区的景致。现在的凤城还没有成为以后的那个水城称号的国家级旅游城市,也没有拉到国家十几个亿的建设资金,唯一的改变,也就是现在的这个旧城改造工程了,以现在这个两套班子相互拆台的局面来看,没个三五年,是甭想有什么大的改变了。
以方子铮看来,现在的凤城完全是以龟速在发展,城市经济不突出,工业更不发达,完全像极了这个城市给人的印象,老迈而缓慢,就像个纠结不肯接受新事物的老妇人。
方子铮的家位于市区以南的一个相当老旧的小区,不过在90年代初期的时候,这里也算是光鲜亮丽了,周遭全是七八十年代那种楼房构建和环境,这个小区在周围的衬托下,倒也算是鹤立鸡群,挺有格调。
这是单位福利房,也可谓是当初划时代意义的商品房。对于购买者来说,当然是领导干部优先,对外禁止出售的。也多亏了老爸跟着的胡东林发了话,这才倾尽了所有的积蓄,在九二年搬入了新房。那是印象中自己十几年来第一次的搬家,也是唯一一次正式的搬家。直到父母去冀南,这所房子便闲置下来,一直到他们去世,这栋房子一直都还在,成为以后的方子铮追忆倾诉的一处所在。
面前的小区让方子铮略略兴奋,看到那些熟悉的景致和通亮的灯光,他甚至都感觉到了一丝温馨的家庭味道。这一刻,他甚至都有了点不安和失落。
邹飞虽然年龄不大,才17岁多一点,但是开车的车龄至少也得有五个年头了,以前还经常拿方子铮开玩笑,说自己身上流淌的都是汽油,不同于方子铮全淌的自行车链条里的润滑黄油。其实邹飞说这话的意思并没有其他,就是在抱怨方子铮就是不学开车,每次出门都非要自己偷开爸妈的车,再一个就是炫耀一下自己的技术。
平心而论,邹飞开车的水平就这个年龄段来说确实不是盖的,可是,照方子铮的眼光来看,屁,也就是能糊弄一些没见过市面的小花痴姑娘。
到距离小区大门口还有十米距离的时候,汽车一个减速急刹,稳稳的停住。
前面路边两米远的地方,站着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一男一女,在那昏黄的路灯下,显得如此的孤独和清冷。
两人之间甚至于都没有语言的交流。
邹飞看的真切,那是大姨和大姨夫。
是方子铮的老妈和老爸。
“哥,你先回去吧,车我先开走了,我这回去指不定又要挨多少骂哪,等会儿回家给我妈打个电话扯个谎圆过去,省的一天到晚老是以为我在外面学坏。”
方子铮下车之后忽然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老爸的身上,清秀消瘦的脸庞,从来都是衣冠端正的他此时只穿着一件灰不溜秋的短袖t恤,还有一件很随意的家居大裤衩子,脚上拖着一双大拖鞋,整个一副居家的大男人不修边幅的样儿。这位衣着上的大男人,正一只手攥着老妈的手,一同凝望着来时的方向,突然看到方子铮从车上下来,明显的一怔,却又是狂喜之下的轻松。
“爸,妈,是我,我回来了。”方子铮冲了过去。长期游走于生与死的卧底生涯,早已经将脆弱心脏的少年锤炼成铮铮铁骨的汉子,八年的卧底生涯,他流过血流过汗,遭受过误解,遭受过打击,可就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他的泪水,早就随着当年父母离世,随着自己以后四年学生生涯对父母的思念而流光了,即便是重生了,但是他的心境也和重生之前一般的强硬。但在这一刻,他却热泪夺眶而出,自诩铁骨铮铮的他竟然哭的像个孩子。
黄玉茹也是泪如雨下,抱着方子铮泣不成声。被关了五天的儿子终于回来了,紧张担忧的日子终于过去了。几天以来,她焦急彷徨着等待的就是这一刻。此时的她,只想紧紧抱着儿子不敢撒手,一会儿摸摸脸,一会儿摸摸身上,生怕方子铮的牢狱之灾让他瘦了几斤。
儿子瘦了,但却比以前成熟多了。摸着儿子似乎有些消瘦的脸颊,看着还算精神的眼睛,黄玉茹终于欣慰的笑了,回过头来对着方明恒脸上一板道:“好了,还不快回家做饭。”转过头来,看着方子铮衣服上的血迹,脸色大变,却又压了下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老实实的,咱回家。”
邹飞摸摸卷平头,探出车窗,对着方子铮的爸妈嬉皮笑脸的道,“大姨,姨夫,俺哥给送回来了啊,可得跟俺妈说一声,要不又得骂死我,俺走了啊!”
黄玉茹两口子一颗心都系在方子铮身上,光顾着检查方子铮有没有在拘留室里受委屈了,到现在才发现送方子铮回来的邹飞,随即黄玉茹眼睛一瞪,盯着嬉皮笑脸的小外甥道,“哎,这死孩子,大不了住一晚上,我跟你妈说,她要是不同意你看我骂她。”
“得嘞,您就好好的收拾俺哥吧,俺不想被殃及无辜,哎,别打啊!走了啊!”看着迎面而来的巴掌,邹飞一个机灵将脑瓜收回,轰隆一声,风驰电掣。
这小兔崽子!
今天下午的时候方明恒夫妇就接到了妹夫的电话,得知了方子铮被放出来的消息,这不,方明恒也是心急火燎的从冀南赶了回来,被面无表情的黄玉茹给赶进了厨房。
要说黄玉茹也不是那些不识大体的女性,她也明白方明恒的工作很忙,很繁琐,可是她就咽不下这口气,工作再忙,哪有儿子重要。况且,隐隐约约的,她也听到一些不太好的传闻,好像在自己一家三口的生活当众,又闯进来一个小狐狸精。
一个据说很风姿绰约,很撩人的狐狸精。
她非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