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她遇到一个人。
那个少年。
卿柔枝低下头,这才发现袖口下的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想起三年前,她去牢房里送毒酒时,那人始终清澈的眼神。
她想起他说,我心悦娘娘。
他说,我会保护娘娘。
卿柔枝猛地遮住了眼睛,热泪滑落。
她喃喃开口,自己也没发觉声音变得无比沙哑,“……竟然,是因为我?如果真的是因为我……”
如果他被流放被剥夺的三年,那音讯全无的三年……
如果褚岁寒真的为了她,付出过那样的代价。
她该怎么办?
盛轻澜屈膝跪在冰冷的雪地上,攥着手帕,红着眼眶,亦是落泪不止:
“娘娘,都怪轻澜,我不该隐瞒娘娘……是我问心有愧,所以嫁入东宫之后,轻澜一直不敢见您。可娘娘竟还像从前那般待我好,救了我的性命。当年之事,若是我能早一点告知娘娘、警醒于娘娘,也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说到最后,她泣不成声。
是啊,是啊,若是轻澜能早点告诉她……
可是,她怎么躲?
躲不掉的。
想要她的,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子。
卿柔枝看着自己的掌心,她本与这世上万千女子无异,最初的愿望,无非是嫁给心上男子,与他琴瑟和鸣,终老一生。
可是就连这样简单的愿望,老天爷都不肯实现……
“娘娘当心!”
一道惊呼传来,她猛地被人扑倒在地,脊背磕上地面,一阵剧痛传遍了全身。
“唰——”
利剑从血肉之躯中拔.出,那黑衣人见一击不中,转身欲逃,数名隐藏在暗处的金鳞卫飞快现身:
“站住!”
“护驾、快,护驾!”
滚烫的液体浸没衣衫,卿柔枝一个哆嗦,眼里瞬间有了神采。
她呆呆看着压在自己身上,以肉.身挡住那狠辣一剑的盛轻澜。
“轻澜……?”
盛轻澜咳笑不止,一张小脸苍白,眼中含着泪光,唇瓣蠕动着,小声地说:
“娘娘……可不可以,原谅轻澜?”
卿柔枝喉咙如有棉花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盛轻澜的口鼻里涌出大股大股的鲜红,却强撑着一口气,牢牢护住身下的卿柔枝。她扭头,对那些团团围上来的金鳞卫哑声道:
“有人行刺娘娘……还请陛下彻查!”
***
太极宫。
褚妄正与宗弃安对弈。
“这一子,陛下走得甚妙,微臣佩服。天罗地网,任他插翅也难逃,”宗弃安嘴角噙着笑意,“届时虎符到手,太子身死,陛下便可高枕无忧。”
对面玄黑袍服的皇帝,敲着棋子,不语。
宗弃安又道:“在建陵时,微臣曾问陛下,这世上有您杀不了的人吗?”
“臣还记得当时陛下对臣说,生我者不可。余者,无不可。”
他声线平稳,苍白的手执着一枚白玉棋子,款款落下,“敢问那位娘娘,在余者中吗?”
从前可能在。
如今恐怕,不在了吧。
“朕记得,朕警告过爱卿,”褚妄的视线未从棋局离开,指尖拈起一枚黑子,嗓音之中,含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她的命,只有朕能动。”
当初在军营里,他当着他的面捏碎了那支铁箭,就是在警告他——卿柔枝是他的猎物,任何人,都不能碰。
可惜他的臣子,有点不听话啊。
宗弃安沉默片刻,低声道:
“陛下可会兑现当初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