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后娘娘。”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卿柔枝愣怔地跪在淮筝身畔,浑身血液逆流。
长姐?!
“你是……长姐?”
“所有一切,都是源于我……”
“若非我的一时贪念,奢望着离开那座,困了我一辈子的深宫……”
淮筝,不,卿柔月艰难地喘息着,那一刀伤她极深,连说话都要用尽气力,“真的太苦了,太苦了。柔枝,姐姐对不起你,若非我假死脱身,你如何会遭遇那样的事……”
卿柔枝指尖颤着,触上这个陪伴自己七年的,婢女的脸颊。她不敢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在对方温和的目光中,缓缓抚到她染血的耳后。
果然找到了那未曾与皮肤贴合的,皱起的一角。沿着下颚慢慢揭开,卿柔枝死死盯着手心,竟然真的,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而面具之后,是一张熟悉至极的脸庞。
卿柔枝瞬间落下泪来。
是长姐。难怪,淮筝身上有跟长姐一模一样的气息。难怪,淮筝熟悉长姐的一切,甚至连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长姐面容温婉,唇边有与褚蕴一模一样的梨涡。
褚蕴更是震惊不已。
他双膝一弯跪了下去,不由自主地想到她冲过来保护自己的那一幕——
世上有谁会不顾一切,保护于他?
唯有母亲。
他顷刻泪垂:“母后……”
这个称呼,更是确定了这个婢女的身份。竟然是那位早就在七年前,仙逝的元后……
所有人都在心中想道,那位完美的、贤良的懿德皇后,她竟然还活着?!难道当年,她竟是金蝉脱壳,她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有什么值得她这样做?
卿柔月借着卿柔枝的搀扶,强忍剧痛,朝着那个玄黑鹤氅的男人望去,“陛下,我这条命换吾儿一线生机,可好?”
她的儿子她怎会不知,虽然先帝对他寄予重望,可太子并不适合成为一个皇帝。
他一路行来顺畅通坦,性情温和,容易轻信于人。若是守成之君尚可,遇到乱世,他是守不住的……
她一直陪在柔枝身边,当然知道,九皇子,才是那个颠覆乾坤的人……
当初是她一句话保住了他的性命。她渴求,他能看在这场恩情的份上,放过她唯一的儿子……
然而褚妄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模样,就像当时在宴会上,他听到元后曾经护住过他性命那般,无动于衷。
他是无法被打动的。
卿柔月低叹,便看向褚蕴,“悬光,那个位置,不是谁坐上去,都能坐得好的……临死前,娘什么也不求,只求你能好好活着。娘的大哥便是死在权力的争斗之中,娘不希望孩子你,走上你舅舅那样的路,你明白么……”
卿柔枝眼圈更红。
他们的大哥卿斐然,那样年纪逝去,成了多少人心头的遗憾。
当年那场夺嫡之争死了多少人啊,难道一切,竟要在今夜重演吗。
“柔枝,”女子看向卿柔枝,她的眼神,多年如一日地充满温柔与怜爱,“姐姐还记得你少女时的模样,是那样地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你本是枝头最灿烂的春光,万万不该成为被困笼中的囚鸟。一切,皆因我而起……便也由我,来结束这一切吧……”
“不要……”卿柔枝的脑海里,蓦地流转过无数光阴……
在她最痛苦时来到她身边的淮筝。
教会她如何在后宫生存的淮筝。
告诉她怎么做好一个皇后的淮筝。
劝诫她不要对帝王动情的淮筝。
原来,竟是她的亲姐姐。以贴身婢女的身份陪伴在她身边。
整整七年。
原来她卿柔枝也曾得到过亲情的眷顾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亲人曾那样地关爱着自己。
而世上最痛,莫过于得到后再失去。
卿柔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生生挣开了妹妹的手,朝着一名金麟卫的刀撞了上去。
艳红霎时间铺天盖地,洒落在雪地之上。
像是开放了一整季的烈烈红梅。
卿柔月慢慢合上眼,唇边带着解脱的快意。
其实,她并不喜欢白梅,那太过于柔弱可欺。
她更喜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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