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端着自己的面碗,提着筷子戳了戳黄澄澄的荷包蛋,又挑起那根根分明的鸡丝,小猫似的吸溜起来。
卿柔枝之前用了点心裹腹,实在没有食欲。
眼下端着碗苦药,小口小口地呡着。
褚妄倒是半点不嫌弃这碗素面,往常行军时军粮不足,连草根都刨出来吃过,这又算得了什么。
他举止优雅地用着膳,时不时看她一眼。
绵绵坐在二人中间,捧着面碗喝汤,喝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忽然落在褚妄的碗中:
“哥哥,我还饿。”
“咳咳咳……”卿柔枝被药呛到,捂嘴一阵咳嗽,“什么哥哥,他是你外甥。”
“外甥?”褚妄挑眉。
他今夜脾气难得好,倒也不计较这话,只冲绵绵摊开掌心。
卿柔枝扫了一眼,竟然是糖。
这人身上藏了个百宝箱吗,怎么什么都有?
“见你药苦,本想喂给你吃。想来娘娘正恼我,也不愿吃我给的东西,”他语不惊人死不休,“只能贿赂贿赂小姑娘了。”
卿柔枝咳嗽得更厉害了。
她想起那时生病,模模糊糊间有人给她喂了东西,难道是他?
那昨夜那个梦……
她脸色顿时变得古怪。
“谢谢哥哥!”卿绵绵得了零嘴儿,笑得眉眼弯弯,还不忘分两颗给卿柔枝:
“姐姐也吃!”
卿柔枝瞧着,不由自主捏了一颗到嘴里,熟悉的甜味在舌尖绽开。
那一夜,果然是他。
人要为自己的妄念,付出代价。
他的妄念,是江山,和她。为此他付出过光明。付出过三年的流徙。
终究,得偿所愿。
卿柔枝微叹,“陛下如今,又想得到什么?”
“娘娘觉得呢?”
他手撑下颌看来,眸光蛊惑。卿柔枝默默别开视线。
“陛下曾说,人要靠掠夺和筹谋,才能获得想要的一切。”
“其实,不是的。至少在人心一事上,不是如此。”
她轻声道,“唯有真心,才能换真心。”
“真心?”
褚妄的手慢慢放下,身体微微往后靠,眸光如月华,轻缓地流连在她姣好的侧颜上。
他为对方做了什么,他就一定会让对方知道。
他不是会默默付出的那种人。他对一个人好,势必要从对方身上索取相应的回报。
时刻伪装,计较得失。他就是那样的人。
褚妄垂下眼睫,烛火映照下,他眉眼若冰霜。神情显得有几分落寞。
“真心是什么?”
他近乎喃喃地发问。
卿柔枝闻言看去,一瞬间好像看见了那年大雪之中,蜷缩在墙根的,伤痕累累的少年。
他问她:
“怎样才能活着?”
“真心是什么?”
一双眼瞳黑白分明,沁人心脾。哪怕与她有过抵死的纠缠亲密,也带着年少时蛊惑人心的纯真感。
卿柔枝指尖一颤。
“笨蛋哥哥!”
卿绵绵握住小拳头,嘴里塞着糖,嘟嘟囔囔地发表感言,“真心就是不要骗人!不要凶凶!两个人,好看的一起看,好吃的一起吃,好玩的一起玩嘛。”
她跟隔壁的元滚滚就是这样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卿柔枝与他视线交缠在一处,又各自淡淡地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