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锦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如影随形的疼,明明她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可那疼痛像是被刻在骨子里一样。
从来没有忘,从来不敢忘。
疼痛的最后。
声音都嘶哑,豆大的雨珠颗颗打落在她身上。
脸颊、脖颈、四肢。
她暴露在漫天大雨中,但是没有痛感,活似支离破碎的提线木偶。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知道,自己再也感觉不到双腿存在时的心情一样。
胆怯、惊惧、无措、渺茫。
昏昏沉沉间,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格外刺耳。
少了门板的阻挡,原本沉闷的雨落声顿时就清晰起来。
时锦身子一抖,慌不择路地拽下一条被子,手忙脚乱地裹在身上。
顾云深褪下蓑衣,刚一进门,登时眼神一缩。
地上静静躺着一盏四分五裂的杯子碎片。
瓷白的碎片上,殷红的血迹格外刺眼。
那血迹蹭在地面上,断断续续地朝里蜿蜒。
顾云深顺着血迹绕过屏风。
屏风后,时锦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地窝在床脚。
手里抓着锦被,手指肉眼可见地哆嗦,抓不稳,掉落寸许,又赶紧抓着往上挪。
听到他落脚的声音,她怕的更狠。
脚步逼近一寸,她便将自己往床脚挪一寸。
挪到最后,紧紧贴着床脚,恨不能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躲进缝隙中。
顾云深像是不敢置信一样,蹲在她身侧。
手心刚落在她肩上,只轻轻一点,时锦登时惊呼一声,像被针刺一样,浑身抖地愈发厉害。
她惊恐地捂住耳朵,声音颤巍巍的:“别、别碰我,求求你,别碰我……”
“阿沅——”顾云深嘴唇翕动,半天才吐出这个称呼。
他的声音失去一贯的从容,手臂停留在半空中,想靠近她,却又怕她躲,进退两难。
时锦双眼紧闭,崩溃一样地抽泣:“你别碰我、别碰我——!”
“不碰——”顾云深心底一痛,放低声音,轻声细语地哄她,“我把手举起来,没再碰你了。”
顾云深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温柔过。
“阿沅,是我。”顾云深温声开口,“你睁开眼看看,是我阿沅,我不碰你。”
时锦似有所察,抖得筛糠一样的身体终于有了平息的迹象。
顾云深松了口气,试探着伸手碰她,没料到却激起了她更大的反应。
顾云深迅速收回手,低声安抚她:“阿沅别怕,我在这里,小叔叔在这儿呢。”
不知道是那句话戳中了时锦,她挣扎的动作一顿,声音破碎,像是害怕,又像是期待,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小叔叔?”
“是我。”顾云深哄她,“地上凉,阿沅去床榻上好不好?”
他试探着去碰,这回时锦没有再挣扎,依旧维持着捂耳闭眼的姿势,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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