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岫虽然嘴上占领了道德的高地,将陈暮骂得人仰马翻,心里却涌出五分失落五分艳羡。
这些酸楚的情绪令他变成一个巨大的醋坛子,滋滋地向外冒着酸水。
他愤愤地想,许盎春前脚和陈暮有了孩子,后脚却对他爱搭不理,竟然还劝他出家。
是许盎春一点也不喜欢他么?除了他别人都可以,单他不行?还是她就喜欢陈暮这种长相。
江远岫仔细端详平静的茶水面上映出来的自己,怎么看都是俊逸非凡,许盎春又不是没有长眼,怎么会不喜欢他?然而事实就是如此,许盎春宁愿要一个寡夫也不愿意要他。
江远岫怒火攻心,蹭地一下站起来,要找许盎春问个明白,陈暮急忙关上了房门,“你干什么去?”
“你猜我想干什么?”江远岫一把搡开他,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既然做了,我就得问清楚。”
“你不能去找她。”
陈暮扯住江远岫的胳膊,“她不知道。”
“什么?”江远岫被陈暮所言激得发笑,“你说什么鬼话,既然和你有了首尾,她猜也猜得到。”
“我说她不知道,她就是不知道,江远岫,你少管闲事。”
而江远岫早把自己当做了许盎春的正头夫郎,妻主和外面不三不四的男人有了孩子,怎么能叫闲事,是塌天的大事!
正这时,许盎春敲了敲门,“大伯哥,岫岫,你们关门干什么?”
陈暮顾不得和江远岫争辩,急忙道:“没什么,有点冷。”
“哦,我爹让我来问问你们,鱼是要清蒸还是红烧。”
“随便。”
许盎春不是厚此薄彼的人,又问:“岫岫呢?”
“我要吃清蒸的。”
许盎春沉默了一阵儿,扭头走到厨房,丝毫没有顾忌江远岫,她道:“爹,他们都想吃红烧的。”
“还要多放点笋和黄花菜。”
春她爹瞥她一眼,心道小江和亲家大伯都爱吃清淡点的菜,只有她口味重,便道:“是你想吃红烧的吧。”
许盎春迅速否认,“不是,是他们爱吃,我只是顺便也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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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许盎春走后,江远岫清醒了不少,方才许盎春和陈暮说话的语气,绝不像有私情的样子,就算是她想要人前避嫌,凭她那秤砣一样实的心眼,也做不到那般自然,更遑论她与大伯哥偷情还能将陈朝瞒得严严实实。
所以必然有他不知道的隐情,江远岫甩开陈暮的手,又坐了回去,“你是不是对她使了下三滥的手段?”
“我还没那么下作。”陈暮侧身绷着脸道。
“既然是两厢情愿,你那么拦着我干什么?为什么怕我去问她?”
“我去问她,正好让她知道你怀了孩子,早点把你娶回来,这不是一件好事么?”
陈暮无言以对,他被质问得脸色惨白。只是呆呆地靠门站着,肩膀耷拉下来抵在木制的门板上,是十分消沉的模样。
今日江远岫骂他的话,他一句都反驳不了,他确实是不甘寂寞,自甘堕落,惦记着弟弟的妻主。
但陡然被戳穿之后,陈暮却觉得事情也不会变得更糟,既使被人唾骂,也并不是那般的难以忍受,甚至他有种长舒了一口气的轻松感。
那无法宣诸于口的秘密还是被人发现了,他终日提起来的心,也能够不管不顾地沉下去。既使面前的江远岫也喜欢许盎春,是他的情敌,他也可以暂时放下彼此芥蒂,和江远岫谈一谈。
他只是太孤单了,孤单有什么罪呢?
“盎春不知道那天的人是我。”他道,“她一直以为是在做梦。”
江远岫大吃一惊,“她把你当作陈朝给睡了?”
“嗯。”
“那你就不反抗?就任由她……”江远岫说不下去,许盎春在别的地方糊涂也就罢了,怎么能乱睡男人?
“我不想反抗。”陈暮淡淡道:“我喜欢她。”
“所以她亲上来的时候,我整个人就软了,怎么能推得开她呢?”
眼看陈暮就要把他们迷情的那一夜要细细地描绘一下,江远岫听得心如刀割,他厉声道:“别说了,我不想听。”
他总忍不住想到他离开的前一晚,那时他便犹豫要不要和许盎春真的做了妻夫,但他惦记着京城的荣华富贵,惦记着和刘芷的婚约,将大好的时机白白浪费,如今却要在此地听许盎春和别的男人欢好的细情。
一时之间,宽敞空荡的房间忽然变得十分之狭窄,挤压着他的心肝,捏着他的肚腑,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喘不过气来。
他似乎拼尽全力也抓不住要溜走的昨天,而更为惨淡的明天也要来了。
江远岫强忍伤心,走出门去,对许盎春道:“我先走了。”说罢他像是游魂似的,出了许家的大门。
见到江远岫这副样子,许盎春感到奇怪,但她琢磨不到深层的缘由,便将目光放在了今天的午饭上。
她想,岫岫走了也好,不然发现清蒸鱼变成了红烧鱼,他肯定又要不开心,又要说她,不将他放在心里了。
但江远岫被绑回家之后,许盎春还是偶尔会想起他的,想起他便担忧他总不爱吃饭,一直像根竹竿一样瘦。为此她涌出了很不合时宜的关怀,然而她见不到江远岫,便将这关怀尽数放在了小孔雀身上。
许盎春一天给孔雀喂五顿饭,有荤有素,直将那孔雀喂成了一只名符其实的胖鸟,如今打开笼子,它大约也飞不起来了。
陈朝今日委顿在房里给岳父做手套,江远岫回来让他如坐针毡。陈朝想,既使妻主不受江远岫的引诱,但难免岳母岳父对他另眼相待,所以他须得更为勤恳懂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