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苍凉之极的笑来:“你陪着他生,陪着他死……你们是夫妻,是一体,我不能说什么,可是向晚,作为朋友,作为一路陪你走到今天的人,你连试药这样的大事都对我隐瞒,我甚至连知晓权都没有,是不是等到你死了,我连原因都不能知道?我不要你对我有心,难道这点要求都不行?向晚,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向晚怔怔看着他,男子向来透着几分邪肆的眸底此刻是化不开的忧伤,他缓缓笑了起来,冰冷的液体划过面颊,随后脚步踉跄地走了出去。
向晚反应了过来,急忙掀开被子下来,可是虚弱的身体容不得这么急速起身的动作,她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若雪从外头进来,见她这般模样,慌忙上前来扶她,向晚站起身来,拿了一旁的外袍便披在了身上,随后推开若雪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可是外头,哪里还有冷幽珏的身影?
巡夜兵步伐整齐地在营帐前面穿梭而过,沉闷的盔甲在行走间发出铿锵的响声,昏暗的烛火照亮眼前密密麻麻的营帐,可是就是没有那道红烈如火的身影。向晚呆呆立了片刻,怅然若失立在那里,顷刻之间,只觉得自己干了一件愚昧至极的蠢事。
她不该瞒着冷幽珏!
即便她不能给他任何的回报,即便她连他的感受也无暇顾及,但是她不该瞒着他!
他们历经那么多的凤羽,冷幽珏为了她出生入死,说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丝毫不为过,她对他有多重要,她不是不知道。
可是就是在他倾尽一切努力,为她谋得幸福生活的时候,却得知她早已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服下剧毒,这对他而言是怎样的打击?
倾尽全力的付出到头来只是一个笑话,因为无论他做出怎样的努力都保全不了在乎的人,因为在乎的人从来就没想过要保全自己!
他的存在纯属多余!
因为这样的认知,向晚心里惶恐难安。
身为妻子,她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死去而没有任何作为,人生总是不能两全,她对得起自己爱的人,便注定要对不起那个倾尽一切对自己好的人。
她对不起冷幽珏,因为这一世都无法偿还!
身后,若雪担忧的看着脸色苍白的向晚:“王妃……夜里凉,你身体虚着,我们回去吧!”
向晚怔然片刻,终究是一言不发的走回了营帐。
如果冷幽珏因为这件事从此不再原谅她,那也是应该的。不论她有没有顾及到他,她的心不在他的身上,就注定是一场辜负!
向晚又一次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格外的长,梦里她看见了自己许久没有见过的前世,她身在停尸场里,身上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四周都是冰冷而可怕的尸体,而她独自一人正解剖着一具刚死不久的躯体。
恍惚之间,她忽然就看到手底下那具尸体的面容变成了自己古代时的样子,甚至连心窝处的一颗痣都一模一样。她亲眼看着自己下刀,动作沉稳娴熟,而那本来已经死去的尸体忽然就就涌出大量的血来,血液从划开的心口汨汨而出,然后染红了她戴着手套的双手,直到双目之中全是一片血红。
“啊——”
向晚惊叫一声,彻底清醒了过来,满头大汗。
“王妃……怎么了?”若雪急急忙忙赶进来,一眼便瞧见向晚脸色苍白,向来沉静的双眸中写满惊恐。
她没见过这样子的向晚,一下子惊住,片刻之后回神,这才快速上前来:“王妃做噩梦了吗?”
向晚回过头来,看见她焦急的脸,眸中的恐惧这才一点一点散开。
她扶上额角,闭上眼睛,平复自己急躁的心跳,好片刻才沉声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寅时三刻了,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向晚抬起头来:“冷将军回来了吗?”
若雪小心的看了一眼她的神色,摇了摇头:“我问过人,都说没看见他。”
向晚垂下视线,静默了片刻,这才掀开被角。
若雪忙的上前扶她:“王妃要起了吗,天色尚早,要不多睡会儿?”
向晚摇了摇头:“已经第六天了,明天就是最后一天,我先去看看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