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寂静。
等了会儿也不见有回答,那用了钟阿樱皮囊的树精回头瞟了一眼,只见那少年软绵绵伏在承庆背上,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仿佛睡过去了一样。
承庆看见主子的眼神,马上站定了,道:“伤重,已昏。”
“真麻烦……”钟阿樱有些不耐烦地皱皱眉,手臂一挥,一道纤细如发的细藤骤然飞出,仿佛一根被拉长的绣花针,倏地刺进了那少年后背左肩胛的部位。
少年像是被电击了似的,身子猛的一颤,若不是承庆抓的牢,他几乎要从两通者承庆的背上摔落下来。
细藤将钟阿樱的草木之力源源不断地灌输进少年的身体里面,这股强大的外力强迫他清醒了过来,却又因为太过强横,以及本质上的格格不入,搅的那少年不得安生。
少年想要将刺入他后背的细藤扯出来,却发现自己连抬起胳膊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他闭紧了眼睛,再睁开,只得用嘶哑的嗓音道:
“拿开……”
少年一点力气也没有,这让他的话听起来,好似在哀求乞怜似的。这让钟阿樱很是得意:“怎么,把你弄疼了?我劝你还是忍忍吧,说起来你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总不能阴沟里翻了船,在这地下深处无声无息地挂掉吧?那多亏啊,是不是?”
既然已经经历过了大风大浪,高岭或低谷的风景俱已看遍,那么,这样的人又怎会在意离开的时候是欢声雷动,还是悄无声息?
少年无奈一笑,却似乎让自己背后和胸口的刺穿愈发的疼痛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无形的绳索紧紧束缚了,被抛下了锚钩,每一次的搏动,每一次的呼吸,都会让他有种心被撕裂成了碎片的感觉,简直令人痛不欲生。
可是,疼痛却能令他清醒。这是他此刻最需要的。
他决不能在最后的关头受这树精摆布。
少年勉强抬起头来,尽管眼前只是一团模糊,他也仍看向了钟阿樱所在的方向,吃力道:“好吧,谢谢你了……”
钟阿樱只当那少年也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遂冷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
在她身后,少年气息有些接续不上的语声,却始终顽强地断断续续着:“我只是想不通……为何……你为何要离开……离开你的地下宫殿……那里的无度……无度琉璃,难道不是正合你意的吗?”
少年喘息道:“你……究竟……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呵呵,难道说,你会害怕这地下的幽深?”钟阿樱吃吃笑着,“就像那些人类说的那个什么什么幽闭恐惧症?你会有这毛病?我今儿帮你治治好不好?”
少年直接无视钟阿樱这个自以为有趣实际一点儿也不好笑的笑话,追问道:“我身体里的怪力,劳烦您一直记挂着,哦,不光是惦记着,真正上手抢夺也不是没有过……所以,你应该很清楚,这股怪力不是那么好吃下去的。按理说,想要安然吃下不受损伤,无度琉璃应该是你最好的帮手,那座……那座用无度琉璃建成的地下宫殿,也应该是你吞下那怪力的最好场所……我想不明白,你为何要离开那里?难道说,还有比无度琉璃更适合的所在?”
硬撑着一气儿说了太多的话,少年虚的差点又昏过去,可那条宛如蛛丝一般如影随形的细藤,却仿佛比那少年自己还要了解他的身体,不等他厥过去,便又将一注强横的气息硬塞进他的体内心中,迫的那少年在撕裂般的疼痛中,剧咳不已。
“你说的不错,无度琉璃的确是不可缺少的……”少年耳中嗡嗡乱响,这让他听钟阿樱的声音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
“但仅有无度琉璃还不够。无度琉璃只能是我安全,却不能让我足够强大……”
少年猛然睁开了眼睛。
在没有其他好办法的时候,疼痛果然是一剂最靠谱的清醒剂。少年虽然身上体内俱是疼的要炸裂开来,却也因为这种蛮横的痛感而保留了神志,让他还能够思考。
钟阿樱没有把话说透,少年却一下子明白了树精这样做的理由。那少年体内的庞大力量,以钟阿樱的能力,压根无法全部吃下。要不然,这树精也就不会在天启年间折戟沉沙导致之后数百年的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