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从刚才便听到的,引起他身体里那根细藤所共鸣的怪异声响,就是这些仿佛惊马一般失控的根脉窜动所带来的了。
在承庆几乎脚不沾地的闪转腾挪中,少年不由奇道:“我说,这些根脉不应该都是听你操控的吗?难道内讧了?”
树精才没工夫搭理那少年。四下里的根脉仿佛是乍了蟑螂窝似的,不停的,从这里或者那里冒出来,将一条不算宽敞的地下通道给挤占的几乎毫无立锥之地。就连树精本人,也几次差点被根脉给从前心到后背给戳个透心凉。
“放肆!”树精顿时恼火起来,双脚往地上重重一踏,深深没入土地之中,深及脚踝;他更将双臂打开,胳膊竟仿佛被抻长了的橡皮筋一般,骤然拉长,刺入两侧土壁之中。
少年伏在承庆背上,看见树精所用的钟阿樱的脸庞之上,似乎毫无表情波澜,甚至连喊声都没有一声。可是,即便少年此时没有真气,却也能感觉这条通道内的空气仿佛骤然压重,压的人都透不过气来。
少年只觉胸口烦闷,耐不住竟“哇”的吐出了一口血来。
也不知是少年在烦恶中的错觉,还是说树精正在看不见的地方暗自发力,少年只觉地下通道里隆隆滚过一阵闷响,仿佛是天雷掉了进来,在这条没有出口的通道中急躁徘徊几个来回,最终像炸裂的火药炮弹,四散射进了土壁和地下乃至顶壁。
少年以为会有的余响震颤,却是丝毫都没有等到。沉闷的爆裂之后,别说余响余震,就连之前因为根脉异动所带来的响动,都一并消失了。整条黑暗且漫长的地下通道里,除了少年略有些沉重而破碎的呼吸,只是一团死寂。
一如来时的一路。
树精沉声道:“承庆,这左近该是哪一个负责的?”
承庆木然道:“二弟。”
云夜永?难道这家伙也在附近?少年闭目养神,耳朵却支楞着,听着树精和承庆的谈话。
只听树精又对承庆吩咐道:“你去把他找来,我要问他话。”
承庆应了一声,身子一矮,将那少年从背上放到了地上,往前头黑暗中跑去了。
少年歪倒在地上,别说起身,他连挣扎着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不过,脸贴着地面,他倒是能看清楚,地上散乱着不少东西。
他原以为是土壁上掉落的砂石,然而定睛细看,却发现那满地狼藉并非土石,而是……
只见那满地散落的,竟然是粗细长短不匀的根脉。根脉像是被人从地下刨出来已久,干瘪枯萎,但仍能看出来它们原本的尺寸惊人。
想来,这些就是不久前乱窜仿若失控的那些根脉了。很显然,这些根脉就是被树精刚才的举动所“制服”的。
少年略有些不解,道:“你们一族的……你也要斩除?难道这些根脉不是你的帮手?”
“帮手谈不上,”树精站在少年不远处道,声音很是冷淡,“不过是供我驱策的东西罢了,不过我念在同是草木一属的份儿上,不久之后我占了这个世界,定然也不会亏待了它们的。”
少年“啧”了一声,却也未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