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邺城,城西袁谭府邸的书房之内。
平日整洁干净的书房之内,此刻却是呈现出一副截然相反的意味,四处堆积着干柴和引火之物,在房内围城了一个大圈,当中却是袁谭矗立期间,他单手举着一支火把,不满血丝的双目空洞的盯着书房的大门,跟古代西方国家即将被火烧的女巫似的,面上布满了深刻的悔恨绝望与甘愿玉石俱焚的滔滔怒意。
天不保佑他袁谭,想他这十余年间,费劲心思,苦心经营设计,到头来却都成了一场空,什么争霸天下,什么四州之主,什么冠绝群雄,到头来终归不都是成了那空中楼阁,摇摇欲坠,顷刻间毁灭无痕,随着清风飘逝,犹如一道过眼云烟。
罢,罢,罢!一切的努力与心机既然已是白费,自己又何必过于伤心给自个空添烦恼?今日就借着这一场大火,将自己的性命和凌云壮志一同随烟尘而去,从此再无忧虑,再无牵挂!
带着这一丝决绝,袁谭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柴火堆,伸手就要将脚下的柴火堆给点燃!
可眼瞅着手中的火把要点燃在柴火堆上,袁谭的手在不知不觉间却又停下了,来来回回,哆哆嗦嗦的,显得很犹豫。
纵然心中有着无限的豪情壮志,纵然心中有着无数的英雄末路之情,但袁谭终归不是视死如归的战士,他是四世三公之后,他是一个从小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公子哥,他是从没吃过苦从没受过罪的世家大族之后!
对于一个这样的人,让他亲手动手了结自己的性命,试问他又如何能够下得去手呢?
如今的他,可是仅有三旬的年纪啊,正当壮年之际,他的人生路还有很长,他还没有享受够这无尽的荣华富贵,他还没有享受到那种一呼白应,笑看天下的霸者生活,现在的他就这么死了,是不是未免有些过于不值得了?
太冤了吧?!难道我就这么死了,可我还没活够啊!
袁谭悲切的胡思乱想到。
“大哥,大哥,你还在吗?”
就在袁谭正徘徊在死或是不死的这道分割线上的时候,门外一个急切的声音幽幽的传入了他的耳中,恍如一道恶魔的催命音籁,令其浑身震颤不已!
怎么可能,这个冤家兄弟他居然也来了?这下可怎么办?自己本来已是犹豫要不要死了,如今他乍然一出现,自己若在这个时刻惜命不自尽,那岂不是召了他的笑话?落下一辈子贪生怕死的把柄!?
袁谭左右为难,急的满头直冒汗,而门外的袁尚显然有些不耐烦,扯着嗓子对着他又大声呼喝了一声:“大哥,你到底在不在啊?在的话吱一声!”
“在在呢!”不知为何,但凡是袁尚一出现,袁谭的心中就总会出现一种说不清的莫名惧意,甚至连说话都有些磕巴。
门外的袁尚听见袁谭的回答,先是一窒,然后又开口问道:“那你死了没有啊?”
袁谭闻言头顶顿时闪出一团黑线。
“到底死还是没死呢?要是死了我就走了,没死的话我想跟你说两句话!”
袁谭气的双手直抖,咬牙切齿的颤抖道:“还没有死呢,不过快了,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别耽误了我的正事!”
门外袁尚的声音立刻接口道:“好,我马上就说,没几句话,绝不耽误你自杀的良辰吉日。”
袁谭的脑袋开始往外冒青烟,挤兑我自杀就算了,还说什么叫良辰吉日?催我跟阎王爷去成亲么?
“有屁就放!”袁谭的声音明显有些不冷静了。
袁尚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大哥,今日本来是你去死的大好日子,我本来不应该过来给你添堵,但有些事情却是在心里怎么憋也憋不住,很想一吐为快,我今日要是不说,我怕你死了到地府也是做个冤死鬼!”
袁谭站在屋内,举着火把,冷哼道:“你想说什么?”
“你被辛评利用了,尚不自知?还在这里凭空做着重新搬到我,在登河北之主位置的美梦,大哥,你不觉得你自己有点天然呆么?”
袁谭哈哈大笑,道:“你这些话,刚才郭图已经跟我说过了!他说辛评联合曹操,骗取我的血书和支援兵力,然后将我杀死,再将这件事嫁祸在审配的身上,以此来彻底的掌控我旧部的信任,以哀兵之强来加速控制邺城,所谓一箭双雕,便正是如此了!”
袁尚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可笑你自己如今还不明白,被别人卖了还美滋滋的给辛评数钱,大哥,你若是现在死了,只能便宜辛评和曹操,平白被人利用了一次,于你与我,于河北丝毫无异,死不瞑目啊!”
“呸!”但听屋中猛然传出一阵呸声,却是袁谭冷笑着言道:“袁显甫,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么,被你两句话就忽悠了?我若是信了你的挑拨之计,才是真正的死不瞑目,你想反过头来利用我去说服我的旧部罢兵,想都别想!我袁谭今日就是死了,也要在你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告诉你,我现在就要点火自杀了!”
“别——!”袁尚猛然出口阻拦。
书房内,袁谭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快慰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