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在云中矫跃蜿蜒许久,电闪雷鸣环绕此身。
但这样的异象只有罗三宝和毒香林两人所见,旁边的路人无知无觉。一个几岁的孩童指着阴沉的天空叫:“妈妈,好黑的天啊。”
“还不快点回家!等会要下大雨了!”女人拉了拉孩子的胳膊,加快脚步匆匆离开。
赤龙盘旋降落在二人面前,嘭地一声从地上腾起白雾。
待到迷障散去,方才在天上悠游的庞然大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俊美无俦的男子坐在护栏之上。
眉飞入鬓,凤眼生威,眉心上一颗红痣格外点眼。他长发随意披散在侧,身穿云纹锦袍,自有一段风流。
可突兀的是,这样气势威严的真龙,却枷锁缠身,血气弥漫。锁链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勒紧,在身上渗出一道又一道血痕。
血迹沾染在锦袍上,男子皱了皱眉。他倒不是在意身上新添的伤口,只拂手将锦袍上的污渍去除。
“你又惹了什么麻烦?”龙的声音宛如钟磬相撞般空灵,眼角只略在毒香林身上过了一瞬:“唤本座何事?”
罗三宝双手合十拜托:“蟠龙,能不能帮我问问柳江几个月前为什么发洪水啊?你们都是水系的,应该比较好办事吧。”
“哼,琐碎小事。”被称为蟠龙的男子嗤笑一声。本就坐在护栏上的他抬起一条腿肆意搭上,言语间丝毫没有忌惮司掌一方的水神的意思:“八成是凡人又投了什么寒碜的贡品,惹恼了那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吧。”
叔叔说过,水宫娘娘是不知哪朝哪代的皇贵妃。起码也是几百岁了。
几百岁的小姑娘……毒香林对蟠龙肃然起敬。
她拉了拉罗三宝的袖子,点点头示意就是这个答案没错。
“还有何事?”蟠龙从护栏上直起身站着,身形极为高大。捆住全身的沉重锁链随他动作锒铛作响。随着他的走近,毒香林看清那锁链不只是环绕在身上那么简单,甚至有尖锥径直扎穿男人的锁骨。
严酷刑罚与男子的云淡风轻对比分明,却诡异地共存在一体中。
“没事了没事了。”罗三宝连连鞠躬,他们二人相处看起来极为客气:“您继续好好休息吧。”
蟠龙也没再多说什么,往罗三宝那边走近几步,抬手指向女孩的左眼,化为越来越小的红光缩回眼眶中。
真龙消失,刚才风雨欲来的天色又悠悠转晴。
毒香林这下是什么都信了,只是没想到罗三宝是个这么神奇的女子:“他是……他和你是……?”
“他以前应该是掌管某一方的神明吧,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蟠龙这称呼也是我起的,他从未告诉我真名,所以无从考证。”罗三宝揉了揉眼睛,稍微提了几句蟠龙的来历:“我小时候在一处泥潭里发现了他,奄奄一息还挺可怜。所以我就把他养在瞳中了。因为他重伤在身,估计一年也就能醒来溜达那么三四次吧。这次碰巧能解答到香林施主的问题,我运气真的太好了。”
“那他身上的锁链,难不成是你……”这么血腥的刑罚真的很难忽略,毒香林又多嘴问了一句。
“不不不!”罗三宝疯狂摇头:“施主别误会,我不是抖s啊,这锁链不是我绑的。”
“那为什么不解开呢?”即使是陌生神明这样,她作为无关凡人看着也肉痛。
“解不开的。”罗三宝苦笑:“我师父说,只有犯了重罪,被天道除名审判的神明才会这样。至于犯了什么罪,他没说过。我也就不知道了。”
这些事在她的认知里听起来很遥远,但很沉重。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嗐,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罗三宝摸了摸恢复正常的左眼,知道蟠龙已经再次陷入沉睡听不见了,于是大胆揭他老底:“当年刚遇到他的时候,他身上的衣服不知道被多少道天雷劈得稀烂,还是我觉得他可怜,贡献出了好几年的压岁钱请裁缝师傅做了死贵的衣服,心疼死我了……”
刚才那身云纹锦袍确实好看。
罗三宝年纪基本与她相当,可是现在活像个给班主任打小报告的小机灵鬼。毒香林被她逗得笑出来:“你这么说,他知道了岂不是很生气?”
“谁让他还说不好看来着。”罗三宝想起来就翻白眼:“那可是我整整两年的压岁钱啊!”
毒香林无端想起蟠龙拂去血渍的动作。
他心里很在意这件衣服也说不定。
“算了,他是龙他牛逼。我就当斥巨资保养法器了。”罗三宝把鬓边碎发轻挑到后面,不再纠结得失:“虽然蟠龙嘴毒了点,但能帮的忙都会帮。所以他人……勉强算还可以吧。”
刚才你可不敢用这个态度对他老人家……毒香林憋住了想要上翘的嘴角,面无表情地点头附和。
“三宝,”她还有一桩很困难且已经于事无补的心事,但借助三宝的力量或许可以完成:“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可不可以帮忙……”
已经完全相信罗三宝,两人就近找了个咖啡店坐下详谈。她没详细说关于久村喜神的事,只是简单概括了一下前男友吴皓的奇怪死亡。
“所以……你始终觉得吴皓的死有蹊跷?”罗三宝没碰咖啡,拿了颗方糖含在嘴里吃着,像在思考。
“对,我还是觉得那个消失的相机有问题。”毒香林皱起眉:“但又不是能和警察说的奇怪程度,只是直觉的违和。”
“我们去殡仪馆里看看不?”罗三宝等不及含化方糖,扭动舌头推到后槽牙那里嘎嘣嚼碎:“我去试着感应骨灰,就知道他的真正死因了。”
“好。现在天快黑了应该不让进了,我查查晖园明天几点开。”毒香林拿起手机搜索。
“不是啊。”罗三宝咧嘴一笑,露出闪亮的白牙:“我们就是要趁今晚溜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