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浩荡,分隔南北。一场决定华夏命运的决战在南打得如火如荼,在北则是暗战连连,影响着整个战局。
征朔军攻克江西重镇吉安,从北压向赣州的清军。如果能予以歼灭,则不仅打通粤赣的通路,而且江西清军主力被消灭,光复江西其他地区便是一路顺畅。
清廷的对策是调一部清军由湖南郴州东进江西,力图挫败明军的作战意图,并命令都统赫叶及瑚里布、穆占,副都统廷布率征召的旗奴家丁急赴南昌。清廷的思路是先将入赣明军分隔于江西腹心,以赣州清军和湖南援兵为南路,再以瑚里布等人所率之军为北路,进行南北合击。
但计划虽好,却不抵形势的变化。吴应熊和妻儿被绑架出京,立刻引起了清廷的震动。能制衡贵州吴三桂的唯一手段没有了作用,吴三桂接下来如何动作,便不能不防。若吴三桂立时反叛,则湖广难保,合击明军于江西的计划亦陷于破灭。
清廷四大辅臣紧急商议后,决定改变布署,在吴三桂动向未定之前,应以稳妥为上。这样一看,合击明军的计划便有些急躁冒险,吴部若突然由黔入湘攻占衡阳,便可与明军一起将赣州清军和湖南援军围而歼之。
放弃赣州,全军退入湖南,既保存兵力,加强湖南的防御,又可监视防范吴三桂的异动;赫叶及瑚里布、穆占等人,仍然率大军赶赴南昌,调轻骑先行;调驻守西安的西安将军瓦尔喀火速进兵荆襄,副都统科尔崑赴西安,接替瓦尔喀守西安的职务;征召蒙古诸部出兵出马,然后全部投入湖南;以山东兖州地近江南(江苏、安徽)、江西、湖广,属重要孔道,为适中之地,可“集结部队,秣马以待”,特命副都统马哈达领兵驻兖州,随时调遣或应援各邻近地区。
粗略一看,还以为清廷调度得当,战略目的也很明确,便是重视湖南,已视湖南为决战之地。但仔细分析却会发现,多数措施都是缓不济急。
比如西安将军瓦尔喀,要调齐人马,再长途跋涉,赶到荆襄不知几时;比如征召蒙骑,蒙古诸部可并不是有求必应,有令便行,最有希望出兵出马的只有与清廷关系密切的科尔沁和尼布尔部,而且这些计划中的兵马如今还都在蒙古,集结并要数千里行军,更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赶到湖南;还有兖州的“集结兵力,秣马以待”,说得好听,可一地还能从哪里抽调大股部队,估计只能是慢慢地零星拼凑了。
为了争取时间,清廷又假惺惺地派人给吴三桂送上财物,恭祝他五十大寿。而另一方面则急速通报湖南、湖北、江西等省军政长官,预先准备,提防吴部异动。
一次成功的绑架营救,有力地支援了南方的战事,清廷被迫作出调整,使战局更倾斜向明军。隐伏战线的威力,经此一事,突显而出。
而此时,成功进行暗战的一行人已经登陆福州,换乘马车,赶往广州。
南方的秋,并不如杜甫“无边落木萧萧下”形容的那样凄凉,也并非曹操所说的“秋风萧瑟”。骄阳在天上高挂,仍拥有着和煦的阳光和宜人的清风。
福州府给“建宁公主”安排了侍女,李英梅终于轻松许多,不必再贴身看管,也不必因为给了“建宁公主”两个大耳刮子而遭到训斥。
消息早在崇明便由快船送往广州,现在岷殿下应该知道了,只是不知接下来会如何处理?太阳照得身上暖洋洋的,顾应慧骑着马,感到惬意,脑袋却在胡思乱想着。
“好奇怪呀!”李英梅坐在马车上,又发出了惊咦的声音。
这一路上可是惊讶不断,见识了如山般的巨舰,见识了数不清的如林帆樯,见识了崇明岛的紧张忙碌,现在又见识了明统区的安宁祥和,还有——
“怎么没看见几顶轿子?”回想着在福州,在路上,又想起北京,北地,她不由得向陪行的官员问道:“文官坐轿,武将骑马。你怎么不坐轿?还是很穷,买不起轿子,也雇不起轿夫。”
陪行的官员是福州情报站的副站长,叫米思翰,本是个比较严肃的人,却被这天真的问题逗乐了,笑道:“姑娘有所不知,文官坐轿,武将骑马,那是老规矩了。现在的大明统治区,除了小姐、太太,或是富商大贾,都是坐车或骑牲口。”
“这是为什么?”李英梅象个好奇宝宝,把油黑的大辫子甩到身后,不解地问道。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米思翰笑着甩了下马鞭,说道:“岷殿下希望官员皆能文武双全,这武呢,倒不是征战沙场,起码不能手无缚鸡之力,出门三步还要人来抬。殿下说,这样的人和废物差不多。所以,不管是马、马车,还是驴子、骡子,再或者是用腿走,反正没有几个文官再敢招摇过市了。”
方光琛在旁听得清楚,不禁捋须自嘲道:“好在我还能骑得马,不然可不成了废物了?”
“那——岂不是没了官威?”李英梅歪着头想了想,又提出了问题。
“官威呀,要那个作什么?”米思翰哈哈一笑,说道:“前簇后拥,鸣锣开道,那叫排场,可不能叫官威。老百姓可能是会怕了你,可却不是真的敬重佩服你,说不定背后骂你八辈祖宗,绑草人扎你呢!”
说到这里,米思翰的脸色严正起来,“何况,现在抗清为重,中兴为上,人人当为此尽心出力。坐个轿子,你占用了四个壮汉;讲个排场,又不知多少人在干没用的事。将这些劳力用在田里,将士便少些饥饿之忧;将这些人手用在工坊,将士们便多了杀敌利器。反正,只要用于正途,这抗清的力量便多了一点,中兴大业便能早一天完成,大家也能早些享受太平安乐的日子。”
“嗯,说得真有道理。”李英梅连连点头,嘴里说着大实话,“这样一比,那北方的鞑虏可差远了。只知道催税要粮,乱讲排场,老百姓不敢不给,心里可恨他们啦!”
“殿下如此励精图治,治下万众一心,平定天下必矣!”方光琛并不十分了解明统区的诸般规矩,听了之后也是获益匪浅,不由得发出由衷的感叹。
不比不知道,一比才知道差距。清廷是涸泽而渔,民间积怨极重;明廷却是全民动员,万从一心。虽然战争还在持续,但一个会越打越弱,一个会越战越强,结果似乎已经注定了。
米思翰以目示意,故意减慢速度,顾应慧顿了顿马头,靠近过来。
“这个,叫英梅的姑娘,武艺不错吧?”米思翰低声问道。
顾应慧不解其意,忙答道:“江湖把式,倒也说得过去。”
“可知根底,家世可清白?”米思翰微微一笑,说道:“说得过去,那就是比一般人强喽!”
“探过根底,听他们兄妹说的家世,倒无可疑。”顾应慧谨慎地说道:“此番行动也算是尽心尽力,看不出什么问题。”
米思翰点了点头,见顾应慧一脸疑惑,笑着解释道:“殿下欲招募些女护卫,加强对内宅的安全保护。你知道的,殿下不用阉人,也就女护卫能方便使用了。”
“既然如此,何不张榜——”顾应慧脑子灵活,刚脱口而出便知自己犯了错,恍然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嘲地笑道:“瞧这脑袋,此等重要之事,自然不能大张旗鼓。若是弄得天下皆知,难免有奸人乘机混入。”
“正是这个道理。”米思翰见顾应慧能这么快想清其中道理,脸上露出赞赏之色,说道:“所以岷殿下只交代了情报局,暗中留意。若此女可用,不妨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