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夜总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她定定看了陈复今几秒,才说:“你先继续。”
陈复今很识趣地没有多问,事实上这也不是他能多质疑的场合,哪怕靳夜的反应不在他的预期范围内,话已起头,他也必须说完。
“按照朱阳的计划,我们拧松第一个阀门开关,然后就去叫靳老师来检查。但是到办公室才发现值班的工程师换人了。我想着只要有人发现问题,是谁并不重要,就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找了晏工。”陈复今说到这里,忍不住觑了觑靳夜面无表情的脸,然后才继续说,“送晏工进去之后我就出来了,其实平时出不出来是次要,总有工人陪着,但那时觉得留在那里……心虚!”
靳夜冷笑了一声。
陈复今有些不自然地搓了下手:“我还没走出去多远,就爆了。但是我确定我只动了第一个,所以我才会猜测是阀门出现了故障,导致后面的几道门都出现了连锁反应。”
“哪怕有故障,第一道是安全锁,你不开第一道,什么事都没有。”靳夜一字一顿地说,“这是我研发的阀门,我为它的安全性作保。”
陈复今听到这句话却像是忽然壮了胆气,反问:“事故都发生了,九个人都死了,你怎么作保?”
靳夜霍然起身:“你的意思是我的错?我隐瞒了不报?我开了阀门?我在杀人?”
陈复今张了张嘴,半天憋出来一句:“反正我只动了第一个,我没杀人。”
他的理直气壮令靳夜怒极反笑。
她克制住了自己上前争辩的冲动,只痛恨语言的苍白和无力。如同两年前一样,哪怕有正式的调查报告,哪怕有一万个不在场证明,哪怕有无数权威同僚为她声援,这些于化工科学并无建树的人依然对她抱有最大的怀疑和敌意。
有时候,未知并不可怕,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和猜疑,才是许多祸事的根源。
靳夜深吸了一口气,肩上一只温暖的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晏雪明温和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有没有杀人,是由法律审判的。”
法律存在的意义,便是惩戒和正义。
如果有人凌驾在这之上轻言生死,那才是最大的耻辱和罪恶。
晏雪明向着陈复今扔过来一叠纸和一支笔,对陈复今说:“把你说的经过写下来,其余的话该不该你多说,你心知肚明。”
陈复今觑了一眼他平静无波的申请,迟疑了片刻,还是接过了纸和笔。
写完之后,晏雪明不仅让陈复今签了字,还按了指纹手印。他泰然自若地把录音笔自衣襟中拿出来放在桌上,将两样东西当着陈复今的面进行了复制和备份。
陈复今的脸色有些难看。
“陈工可以回房间休息了,我预订了明天早班的飞机回国。”
晏雪明如是说。
过河拆桥得无比自然。
陈建国说:“那……我……”
晏雪明看了他一眼,静寂的目光里隐隐透出一丝戾色来。
陈建国把到了口边的话咽下去,赶忙上前扶住陈复今,说:“那我们先回去了。”
陈复今的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话,任由陈建国将他半扶半拉着出了房门。
房间内又重归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