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他大学毕业就生病去世了,总有人会在四五十岁突然生病去世,这也没有什么稀奇的,那时候家里很穷,元乐志没有钱,父亲也没有本事,他还记得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他的母亲是过得怎样的生活,她坐在餐桌前的背影,瘦弱,佝偻,好像要被压垮了一样,昏暗的灯光,窗外的爆竹声很清晰的传来,分明是新年,却没有一丁点新年的气氛。
明明每个人都在假装开心,家里却还是那样死气沉沉。
那之后没多久,他的母亲就去世了。
临走之前,还在交代元乐志,说柜子里的那件已经不知道何年何月买的破旧羽绒服里侧的兜里,有五千块钱,她害怕她走后父亲会再娶,怕元乐志会受委屈,虽然不知道五千块有没有用,却还是省吃俭用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那时候元乐志也才刚实习不久,每个月给母亲的钱,她都舍不得花。
两人都知道,这点钱什么也改变不了,母亲离开,元乐志就没有家了,可她就是不放心,她对人间还有依恋。
元乐志爱钱,他知道很多事情有钱也不一定改变得了,但也还有很多事情,没有钱就一定不行,因为谁都不知道意外会不会在明天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元乐志害怕在疾病和死亡面前,依然是那个软弱无能的元乐志。
快乐总是过眼就忘,但有些痛苦却会很持久,元乐志很少会在节日里感觉到开心,并非是故意矫情煽情,只是破碎感永远挥之不去,好像永远差了点什么,是氛围也好,是心情也罢,哪怕精心布置,哪怕学了做菜,哪怕他努力让新年看起来更像个新年,也永远不得要领。
可面对这一切精心准备的惊喜他却第一次有了种发自内心的快乐。
也许元南楼这一刻的感受是和他相同的。
十一点五十分,陆陆续续点起的爆竹越来越多,将半个天空都点亮了,院子里传来呼叫和笑声,还有人叫他的名字,元乐志披上衣服,王大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在院子里放烟花,还有邻居家的小孩来看热闹。
元乐志半坐在原地手撑着玻璃,抬头,一切美景尽收眼底。
第63章凉到了脚底
“我们也去放鞭炮吧?”
元乐志突然有了兴致,回头想要拉元南楼,那人从窗边站起来:“先去洗澡,不然不舒服。”
元乐志便光着脚,飞快跑到了浴室里,随便冲洗了几下就准备跑出去,但又被人拉回来,元南楼像照顾儿子一样,将他仔仔细细冲洗干净,又给他找来了厚厚的帽子和手套,这才下楼。
新年的烟花在零点过后也往往会持续个十多分钟,元乐志虽然下去的晚了,但还算勉强抓住了热闹的尾巴,自己也点燃了几个烟花,但又不敢站在原地抬头看,他有点害怕会落到头上似得,快速跑远了。
一片热闹之中,有一瞬间元乐志也想过,究竟是留在书里更好还是应该回到自己的世界,在此之前,这里的一切对元乐志来说都是虚假的,更像是活在一场梦里,他从来没有思考过留下来的问题。
可他第一次有所怀疑了,现实生活会更好吗?是真实是虚假的有任何区别吗?
反正所有人都会死的,留下和回去都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他来这个世界是有任务的,先别说任务完成以后世界还会不会存在,如果他现实里彻底死亡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灵魂会不会被送去归西。
他脑子里乱八七糟,放完鞭炮回房间,夜里四点多才睡,第二天是大年初一,也没什么亲戚要走动的,元乐志一直睡到了中午。
他打开手机,发现昨天晚上收到了新年祝福,最近的消息是岳尹发给他的,说父亲已经从医院被接回家过年了。
岳家的老人本来就是装病,元乐志也没觉得稀奇,岳尹还给他发了前一天晚上一家人一起过年的照片,看起来其乐融融的,老爷子笑的很开心。
他穿书这么久,大概在岳尹和薛云营的家人身上最能感觉到家庭的氛围了,薛云营家庭是非常正常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培养出他这么个神经病儿子,但他父母恩爱,思想也开放,是个非常幸福美满的环境。
岳家如果那个大哥能不是个杀人犯的话,一个重男轻女,观念不和的古板父亲,却也真心爱着岳尹,一个永远笑脸却莫名很有主见有魄力的母亲,还有个喜欢玩模型的沉默青年儿子,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点问题,互相将就生活在一起。
虽然算不上多幸福,但也许这也算常见的家庭成员组合。
元乐志也回复了个新年快乐,就关掉了手机。
大雪下了一夜,他一觉醒过来就已经堆积了很厚,元乐志找来手套和帽子,又从杂物间翻出了一把铲子,到院子里铲雪。
他本来就自己一个人玩,后来元南楼也醒了,叫他吃饭,连着叫了三四次元乐志都没回去,他便也出来,不知道从哪弄来了玩具小推车,帮元乐志一起铲雪。
两人很快将雪人堆了起来,元乐志一高兴,直接跳到了那人背上,被背回了房间里。
他雪人堆完了,饭也吃完了,才拿起手机,发现收到了薛云营的短信。
“吃午饭了?”
这都什么时间了,都该吃晚饭了。
见他迟迟没有回答,隔了一会儿薛云营才又重新给他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