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灰暗暗的,要下不下雨的湿冷天气就这样持续了将近一星期,直到今天──
再过两分,英文课即将结束,窗外颳起了阵阵强风,吹得呼呼作响,乍听之下很像哭声。不一会儿,最后一缕阳光终于被云层吞噬了,阴鬱的天色变得愈来愈暗,雨水忽地哗啦哗啦地狂泻而下。
窗外景物全被笼罩在迷濛的雨雾中。
来势汹汹的急雨斜斜地砸在原本透亮的玻璃窗上,水珠串联成蜿蜒曲折的水痕,顺着窗面疾下,集结在窗檯时又泼溅出一朵朵细碎的小水花。
望着这场雨,我不禁担心起南栩陌的状况,他最近这几个月很常偏头痛。他声称是下雨的缘故,而今年降雨天数确实不寻常地长,湿气很重。儘管如此,我觉得也有可能是课业压力太重所导致的自律神经失调。
自从升上高三后,每天总有堆积如山的作业、考试等着我们,尤其他父亲又特别重视成绩,逼迫他每晚一定得熬夜念书,要维持校排前三,还威胁他必须放弃摄影,难怪他半夜头也疼得厉害,换作是我也会气到肚子痛……
就在这时,英文老师从讲桌前起身,抱着课本和一叠试卷,蹬着尖头细跟高跟鞋,脚步声混在下课鐘声里,头也不回地疾步走出教室。
南栩陌应该和他们班导谈完了吧?都过一节课了。
「这种天气太适合睡觉了,连动都不想动。」后头传来周映沁的呵欠声。
「下午第一堂课是体育。」她邻座的男生说,「大概会改在体育馆上哦。」
「不是数学吗?」她惊呼。
「你忘啦?前天第三节课本来是要上体育的,和今天第五节课对调。」
「是喔,所以今天数学作业就不必检查囉?」她语气带着明显的窃喜。
「嘿,大错特错,老师要我在午休前把本子收齐。」偏偏那人是数学小老师,理所当然地否定她的话。
接着我听见椅子拉开的声音,数学小老师迈步走到台上,握拳敲敲黑板,提醒大家记得在午休前交出作业。讲完后,他又拿起粉笔,在黑板最左侧写上端正平稳的提醒字句。
我凝视着这串字,同时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了南栩陌与之迥异的字跡。人们说字如其人,果然没错,南栩陌连写字也写得空灵飘逸,我每次看他写字都觉得像是在欣赏艺术创作一样,甚至还厚着脸皮求他送给我手写情书。他认为自己不善表达,所以以抄写最爱的词句作为代替,在那之后,他送我的每张相片背后必定为我书写了美丽的文字。
有一回他在相片背后写上的是《恋人絮语》里的「回忆使我满足,使我悲伤。」出于好奇,我想知道上下文想表达的意涵,于是便向他借了那本书来看。翻了翻,记得是在282页找到的,他以蓝色的萤光笔标记了这段文字:「未完成过去式是诱惑的时态;貌似生动,实际并不真实;未完成的实在,未完成的死亡;既没有遗忘,也没有復活;有的只是记忆的诱饵,搞得人疲惫不堪。」非常抽象,我看不太懂,也不敢问他,怕突显自己的傻。
另外,见他曾在某一行字下面用铅笔划了线:「我真正爱上的只有一个」不晓得为何又用橡皮擦涂抹掉了,可因为当初划得很深,所以痕跡显而易见。我很想搞清楚他指的唯一是不是我,却也害怕因过问而引起他的反感。
而现在……
他是不是爱上别人了?所以才拋弃了我?也许,他找到了一个比我更适合追忆过去的人?
愈想愈不服气,愈想愈不甘心。
我猜,我现在八成正处于失恋心境转换的某个阶段,愤怒、不平填满胸口……
到了中午用餐时段,饭菜飘香,不过和前几天一样,我几乎没什么胃口。
猜疑、焦虑的气恼情绪在心中持续酝酿,登时累积成一股督促我行动的急迫力量。
「等等,你去哪?」
起身走没几步,周映沁焦急地从后面赶上我,儘管我的脚伤比起之前已明显好转些,但她仍不忘贴心地伸手扶住我的手臂。
「我要去找他。」我咬咬唇说。
「找谁?南栩陌吗?」她讶异问,「都分手了,你找他做什么?」
这段期间,她一直不厌其烦地安慰我,倾听我哭诉,同时劝我先把心情沉淀下来,好好平復情绪,不要急着去找他。
我本来也想照她的话做,以为自己可以撑过一段日子重新振作起来。如今,我还是放不下他,决定当面把话问个明白。
「当然是问他分手的理由……我很了解他,他不管做什么事,都是有原因的,不会无缘无故──」
她皱紧眉头打岔,「你就算问出来了,又能怎样?」
「至少这段感情不会死得不明不白……」
劝阻不成,她犹豫了下,无奈地说:「唉,好啦,我陪你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