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星说起这个也是无奈,她是个单身女性。这身份在和平年代或许最多成为邻居的饭后谈资,然而在目前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面前,这身份无意与一部枷锁,令她举步维艰,连简单的换房子都做不到。
要知道目前国土分裂,男人尚且找不到工作,更何况独居女人。大家都是普通人,自己温饱尚且不能照顾,这来了个住客,可怜巴巴的住下来拿不出钱来,这到底是赶走还是不赶走?所以大多是房主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一般都只租给看起来稳定的家庭。
另一方面,梧桐弄人多口杂,涌星的房费刚交了新一年的。这刚一开春就要搬走,理由呢?所以唯有嫁人了这件事才能算是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又不留后患的好借口。
涌星告诉老胡不要担心她与章崇茴的婚事,章崇茴完全是权益之策,并不会成为阻碍。老胡听后也表示会尽快联系组织。后来没过两日,涌星在科室内收到刘宪轸发下来的消息,她在两日后去北平的出差人员名单里。
涌星站在公告栏前望着名单上白纸黑字的名字,心里风起云涌。
她最近总和章崇茴两个人在一起,他们毕竟还担着一个未婚夫妻的名头。章崇茴也像是冥冥中有预感她会飞走似的,一听说涌星要去出差,便立马热心地张罗要陪她去置办些许东西。
章崇茴提出这主意的时候,涌星正坐在章家老宅里和宋青青打麻将。说来也奇怪,宋青青倒是主动不再提起之前的事了,虽然两个人还未恢复往日情分,但即使涌星“抢”了她的未婚夫,她也能心平气和地拉着她打麻将了。
多日不见,宋青青倒是沉稳了许多,性子不像从前那样张扬热络了,也可能是面对涌星的时候心里还有些阴影。
宋青青一边摸牌,一边抬起头来看了看章崇茴殷殷神色,又扭头看了看故意装不知道的陈涌星一眼,不觉笑出了声。
“专心打牌。”
宋雁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宋青青睚眦必报,对亲哥也毫不嘴软,“我乐意,天天在商行里管天管地管上瘾啦,还管人笑啊?”
涌星见状故意插话,“对了,好久没见阿洵了,她哪去了,我记得她打的也很好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宋青青更是火烧了屁股似的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青青愤愤地将白玉麻将捏在手里,磋磨再搓摩,还是忍不住望着涌星冷笑,“幸亏你问的早,说不定过两天我就得给你说她死了!”
涌星被她吓了一大跳,章崇茴闻言脸上一白,宋雁声愤怒道,“宋青青!注意你的态度!”
“我的态度?我什么态度?”
宋青青其实并不是对涌星发火,她就等着宋雁声他们开口呢。她恨恨地瞪着自己的兄长,“你倒是来说说我什么态度?我说错了么?你没长眼睛还有你,”她望向章崇茴,“你们都没长眼睛?你们倒是来说说我哪里话说错了?!”
“她现在跟死也没两样了!”
她瞪着面前的两个男人,忽然笑了起来,“怎么?我态度怎么了?就因为撕破了你们的遮羞布,你们就不乐意了?我看你们也不过如此吧?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一个口口声声说.......,我看你们都是伪君子!现在阿洵这个样子,你们谁都不帮她!”
“是,我也没本事,我这辈子就花钱顺手,我为她做不了什么!但是我起码不害怕!我不会像你们一样跟个懦夫似的讳莫如深,我就是眼泪流干了,我也要为她哭一哭!我就是嗓子喊哑了,我也要骂一骂!”
宋青青心如刀割,不愿再待下去,扭头摔门出去。涌星有些尴尬,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便追了出去。
涌星追到书房去,才看见宋青青在抽抽搭搭地抹眼泪。涌星不觉莞尔,宋青青这家伙倒是很有架势,平日里动不动就要哭泣流眼泪,结果真生气了反倒一滴泪没有了,一门心思地铺在扳倒对方上。越生气,嘴皮越麻利,根本不存在打结卡壳。哭也得骂赢了再哭。
这习惯倒是挺好,起码不出亏。
“笑什么笑啊!”
宋青青抽抽搭搭的,涌星走上前来笑,“我笑你嘴皮子厉害啊,你刚才没看到,我从没见过那两个人脸色这么难看过。尤其是你哥,那脸拉的跟驴一样。”
“那也是他活该!他们两个就要这样相互折磨,活该他心里难受!”
宋青青仍旧气不打一处来,涌星听她的意思知道又是宋雁声和林洵的事,他们之前前尘往事太长太复杂,涌星懒得打听也不愿打听,只是乖乖地听宋青青抱怨。
“男人就是这样,看着人前风光地很,人人尊敬,人人奉承,但其实都是懦夫!”宋青青骂着又望着涌星道,“涌星,我是打心眼里佩服你。我和林洵看着风光,但其实都不如你。经过这事我是发现了,靠树树会倒,靠人人会跑,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
嚯,还挺有斗争精神的。
涌星还没说话,宋青青就哭着告诉她,最近发生了什么。原来她们疏远的这段时间里,沪市各商会之间也发生了很多事情。有句老话说“国富民强”,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生活在一片毫无话语权积贫积弱的土地上,任你有滔天的能力,举国的财富,也得乖乖认栽,受人欺凌。
原来自从战争开始,全国各地失守,沪市只剩下法租界一个中立的地方,日本人愈发嚣张起来。沪江商会开始还能与日本人平起平坐来,近年来确实愈发卑微起来。而章鼎竟然为了保护自家商会,竟然想把林洵嫁给日本的伊藤将军,试图永修两家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