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敬棠与他身体的这反应已经十分熟悉了,知道这是戒断的后果。尽管难熬,但他还是清醒并未曾在陈涌星面前犯过烟瘾,他十分不希望陈涌星看到自己那副样貌。但这不是他说了算的,徐敬棠将烟暗灭在烟灰缸里,终于起身洗漱。
他正站在穿衣镜前打领带的时候,忽然闻到楼下传来一阵焦糊味道,间有陈涌星手忙脚乱的叮铃咣啷声传入。徐敬棠下了楼来,果然从厨房的门口飘来一阵黑烟,而陈涌星背对他,仍穿着那件吊带米白绸裙,凸起的肩胛骨都透露出一丝紧张来。
“怎么了?”
徐敬棠从楼梯上下来,结果涌星却是一听到他的声音像是猫被踩到尾巴,立马冲出来赌她,“不能看不能看!”
“哦?”
徐敬棠挑眉,垂目望着一脸慌张的陈涌星,毫不犹豫地利用身高优势越过她的头顶往后看去,语气依旧平静,“某人的锅好像糊咯。”
“啊?”
涌星扭头一看果然灶台上的锅竟然冒起火来,徐敬棠上前一步拿了锅盖盖住冒火的锅,又关了炉灶,扭头真诚地望着陈涌星,一脸天真道,“这就是太太给我的新婚礼物吗,还真挺别致的。”
语气越真诚,涌星越恨不得扣了他的眼睛,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
“阿红呢?”
阿红是徐敬棠请来搭理家务的女仆。他叹了口气将满是食物残骸的铁锅丢进水池了,正准备找出面包机来加热面包给两人垫垫肚子,却看见面包机里也有两块焦黑吐司没来得及收走,昭示着方才的狼狈。
涌星讨好地笑笑,难以启齿道,“那个.......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就让她先回去了。”
徐敬棠算是彻底无语了,他掏出怀表来看了看无奈道,“徐太太,你的先生可能来不及享用你的新婚幸福了。”
而好巧不巧,元空正好开着车停在了院门口。
“哇,好久没有空着肚子上班了,这种饿肚子的感觉实在无法不令人回想当年啊。”
徐敬棠坏心眼儿地挤兑她,转头走到门边穿鞋,挑着眉毛暗自打算看看陈涌星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谁知道涌星却是倍受打击,手里锅铲一丢,垂头丧气地跟在他身后。见他开了门要走才愁眉苦脸地望着他。
“徐敬棠,我好像真的对怎么当人太太这件事一窍不通。”
徐敬棠笑出了声,捏了捏她的脸,“从任务这方面来说,你这个徐太太究竟合不合格还不好说。但从我徐敬棠来说,你这个徐太太待站在这里,我就很满意了。”
他低头啄了仍有些紧张的陈涌星,望着朝霞里她迅速绯红的脸,笑,“把这个你给我的新婚礼物,也还不赖。”
说罢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涌星仍站在门口,手紧握着门把手,如雷的心跳声怎样都按耐不下。徐敬棠上车前冲她挥手,似乎说了什么。涌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却看到他唇齿微动。
等我。
徐敬棠上了车,便换了一副神情,他还没有愚蠢到忘记此时沪市的局势。他坐在车里看文件,却走了神,脑子里想的都是新得到的消息——组织传来消息,说是章鼎又有了新动作。
章鼎。章鼎。
徐敬棠撇着嘴,笔尖不自觉地在文件上轻点,这实在是个过分棘手的人,且不说他掌握着沪市的经济命脉,而章鼎本人也很有手段,刚起家的时候就将手伸向了政.界,如今财权两握,更是难有人可以轻易撼动他的位置。
不得不说这样的眼界和手段,好歹也算个人物。可这章鼎却心中毫无大义,为了自己的家产,铁了心地巴结日本人。从前日本人还没攻占沪市的时候,便投其所好地又送飞机又运军火,倒也相安无事。
可如今沪市失守,大半个中国沦陷。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日本人自然也盯上了他的丰厚身家,听说章鼎还想将女儿献给日本人,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无疾而终,而章鼎的动作却是越来越频繁。
之前多次策反无果,组织最终下达命令会派狙击手将其暗.杀。而徐敬棠他们要做的,就是接近他并向组织传达最有效的信息。
然而徐敬棠最近头痛的事也很多,先是坂口英夫被调派到法租界当差。徐敬棠当然知道这是宫泽秀中的授意,也更明白宫泽秀中故意将坂口送到他的辖区内就是看准了他的脾气,料定他一定不会就此放过坂口英夫。而当徐敬棠和坂口英夫互咬的时候,就是他宫泽秀中收网的时候。
尽管宫泽秀中之前待他一向以兄弟相称,可徐敬棠晓得这种真假参半的情感早就在他落了宫泽的面子迎娶陈涌星的时候烟消云散了。徐敬棠为此虽头痛,但却并无多大后悔,毕竟他从未想过也不可能顺着宫泽秀中的意思求娶宫泽奈奈。
老实讲,他连宫泽奈奈是圆眼睛还是长眼睛都知道。
他不在意,只要看到宫泽奈奈时不要叫错名字就够了。
中国最近局势愈发动荡,就连法国人也隐隐有了撤侨的势头。而坂口英夫三番五次地带着自己的宪兵队明里暗里地与他作对,徐敬棠更觉施展不开,心中愈发坚定赶紧趁着手下还有能使唤的人,而他这个“法租界督察长”的名头还有些分量的时候,尽快解决了章鼎一事。
于是只能先忍下坂口英夫一事,任由他现在眼前蹦达着,且看着宫泽秀中是否仍有更深一层的动作。